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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省修水县虽然偏于赣西北一隅，深处幕阜山和九岭山之中，但北宋诗书双绝黄庭坚和近代国学大师陈寅恪这两座文化高峰却名闻神州享誉中外，将修水拉到了县域名气榜的高位，成了很多人慕名而来的打卡网红地。 国学大师陈寅恪厉害之处，上网一查就非常清楚，其学术成就和大师风范一直都是民国时期学界的典范。敢于拳打蒋介石的民国狂人刘文典，曾说：“在中国真正懂得《庄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庄周，还有一个就是刘某人。”但他却“十二万分”佩服陈寅恪先生。 陈寅恪不仅自己这么牛，他的家族也是非常了得！长兄陈衡恪，又名陈师曾，国画大师，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创始人，是发现并向画坛推荐齐白石的伯乐。父亲陈三立，号散原老人，新江西诗派同光体创始人，清末诗坛领袖。祖父陈宝箴，清末维新派实务家，湖南巡抚，湖南新政的推行者。由于陈宝箴的湖南新政，无论是洋务还是思想，湖南都是开风气之先的地方，其影响直到民国初年。陈寅恪、陈衡恪、陈三立、陈宝箴祖孙三代四人俱被载入《辞海》，至今为止，纵观古今唯此一家。 对陈氏家族的研究人数众多队伍庞大，其研究成果的论文著作已是汗牛充栋车载斗量。作为陈氏的同乡，对其人其事自然存有很大的兴趣，并充分关注，刻意探寻。 修水网 www.xiushui.Ｎet 今年9月中旬，我和明史专家周湖岭趁着到赣南于都县参加王阳明心学学术会议之机，驱车200多公里，直赴福建上杭县，探访义宁陈氏的祖居地。 义宁陈氏属于客家人，祖居福建上杭。其先祖陈公元于清雍正八年（1730）迁入江西宁州，即今天的修水县，陈公元为迁宁一世祖，至今已近300年。但往上追溯，其先祖竟然还是江西省修水县，恐怕出乎大家的意料。 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庚申，修水县还没有从武宁县分出。 一天，在今天修水县三都镇洋湖村通往黄坳乡的官道上，行走着一行六、七人，其中一对年过五旬的夫妇，一个二十多岁的风华正茂的青年尤其惹人注目。他们是从武宁县蒿溪乘船到修水三都镇洋湖村上岸，经黄坳乡去高安县赴任县丞的陈灌一行。五十多岁的夫妻是陈灌及夫人，青年是护送父亲上任的陈锽。途经黄坳九都龙峰山时，陈锽眼前一亮。只见龙峰山雄峙巍峨，山下树木苍翠，平畴沃野，长川萦回，溪水淙淙流淌，百花竞相怒放，不是世外桃源，更似人间仙境。 陈锽立即打定主意，迁居此处繁衍生息，开枝散叶绵延后世。后来，陈锽果然迁居于此，并将病逝于高安县衙的父母安葬于此，还将祖父陈褒和祖母的骨殖移葬于此。迁居龙峰后，陈氏人丁兴旺事业发达，仅留居修水的陈锽后裔就多达二万多人。陈氏后裔遂尊陈灌为龙峰一世祖、陈锽为二世祖。 本文来自修水网 陈灌后裔一支迁往九江市庐山脚下，后来出了一个叫陈旺的，率领家人迁往德安县太平乡常乐里（今车桥乡义门陈村），繁衍出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千九百多人同锅共食不分家的义门陈。后来，宋仁宗下旨分家，将家族析为344庄，安插到全国各地。其中一庄分到福建上杭县，该支已发展到10多万人，陈寅恪先祖陈公元就是这一支的后裔。 去上杭之前，通过江西师大教授、义宁陈氏研究专家、修水人刘经富介绍，联系了陈寅恪的族人陈冬生。陈冬生原任村支部书记，已卸任几年，现在在连城县做生意。他怕不能陪我们一块探访，又请他叔叔和我们联系，陪同我们去探访陈寅恪的祖居地。 陈寅恪的祖居地为上杭县中都镇罗溪村琳坊自然村。我们在上杭县文联温云远主席招待下，吃了一顿非常丰盛而又富有上杭特色的中餐后，在陈冬生叔叔陈振禄的陪同下，驱车奔往中都镇。车行40多分钟后，到了陈冬生家里。大出意料的是陈冬生竟然从连城赶了回来，早早等在家里迎候我们。在家稍事休息后，立即开车向山源进发。 罗溪村地处中都集镇的西南，两边是植被茂密郁郁葱葱的山岭，两道山岭之间，有一条长长的山源。山源宽度在100——200米之间，一条清澈见底叫罗溪的山溪，忽左忽右地蜿蜒在山源之中，两边山脚下各有一条水泥路，水泥路的两边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各色各样的民居。民居有的就是乡村别墅，在普通民居中有鹤立鸡群之感，更有高视阔步趾高气昂的气概。有的是老屋古堂，显得低调奢华又不失贵族气度。 
何氏存耕堂
尤其是何姓先祖建造并保存完好的存耕堂，尽显尊贵古朴本色。存耕堂背倚青山，面对田畴，成正方形布置，粉墙黛瓦风火墙，沐风栉雨送夕阳。存耕堂的子孙也有迁到修水的。更多的是和修水一样的普通民居，没有什么特色，几近千人一面百屋一般。 修水网 www.xiushui.Ｎet 我们在陈冬生叔侄的带领下，顺着一条两旁树枝擦得车身“嚓嚓”作响的窄路，一直向前开去。停车之后，沿着土路向前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往山上爬去，转过一座废弃的房屋后，面前豁然开朗，一片荒芜的耕地展现在前，在耕地上面的边缘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古墓。古墓的后面是茂密高擎的杂树毛竹，墓前就是这片开阔的荒地，荒地下面是房屋、道路、水沟，对面是低矮的山岭，目光所及，全是满眼醉人的绿色和明亮耀眼的日光。 
陈公东山墓
古墓是陈公东山墓，是陈宝箴的十世祖，也就是说，陈东山往下数第十代子孙就是陈宝箴。坟墓前面有石碑、石柱、石礅，并且雕刻了各种不同的花纹，墓碑不是青石雕刻，而是花岗岩，大字还好，小字就难以辨认。石柱、石礅上的字更难识别，我们没有带拓印工具和纸墨，细究之后，还是不知所云，只好作罢。坟墓后面，没有和修水一样做成一个箩圈，坟墓上的土和山体的土连成了一体，感觉坟墓融入了大山，大有“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那种回归自然的意味。
琳坊村古树
东山公墓看完之后，我们来到了义宁陈氏祖居地的琳坊屋场。屋场是一座紧挨通村公路的山窝。山窝200多米深，宽度不到100米。三面山上都长满了茂密的杂树，间杂着一些毛竹、藤萝。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水泥道通向山窝的底部。在右边的入口处，生长着五棵株干巨大、绿盖如云、阴凉沁人的古樟。陈振禄先生介绍说，这几棵树都有四、五百年的树龄。进入山窝，只见六、七栋房子随意地散落在山脚边，透着自然率性的味道。有一栋像别墅一样的房子居于山窝的底部，好像坐落在整个屋场的主位上。
琳坊村民居
听陈冬生叔侄二人介绍，这个琳坊屋场，全部是陈姓一个支脉，往上追溯都是一个祖宗。清朝雍正年间，陈寅恪的先祖陈公元就是从这里迁往了江西省修水县，其他的迁这里迁那里的都有，只有陈冬生他们还固守在原地。二十多年前，陈冬生将房子迁建到通往集镇的大路边上。陈振禄参加林业公安工作，一直辗转在各林区，退休后落户在县城。他们家族其他人曾经请风水先生看过这个屋场，说这个屋场“发外不发内”，只有迁往别处才能发达。我接着开了一句玩笑：“难怪义宁陈氏发得这么厉害！”大家轰然大笑。 修水网 www.xiushui.Ｎet 随后，随着陈氏叔侄来到了一片空地前，陈冬生指着空地说，这就是陈宝箴、陈寅恪祖上的老屋场。这个土堑旁边树下还有他们祖屋的墙基石和砖。我们走到树下仔细一看，在灌木杂草中，依稀可辨成线成排的苍老布满苔藓的砖石，这是三百多年前的砖石哦！比美国建国还早了五、六十年啊！ 
义宁陈氏祖屋地基
看到义宁陈氏先祖的老屋场，不免引起沧海桑田的一番感慨。想到这一块地，这一方水土，竟然和修水有着如此深厚的因缘。如果陈公元不背井离乡长途跋涉两千多里，走到修水上游九岭山中桃里竹塅这个地方，就不见得有一门四人入《辞海》，寅恪独登凤凰台的文化盛况。修水的一座文化高峰竟然孕育发轫在离修水一千多公里的这一个小小的山窝之中，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难怪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会说：“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站在空旷的屋场前，陈冬生对我们说：我有一事不明，陈宝箴一家这么发达显赫，名动古今中外，为什么他们的后代不来寻访寻访自己的祖居之地，祭拜祭拜自己的先人呢？我郑重地回答说：据我所知，陈家后代散居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并且男丁少，女性多，能够到修水桃李走走看看就不错了！没有回到上杭祖居之地进行寻根问祖情有可原，请你们陈氏家族各位务必理解。 修水网 晚上，陈冬生邀请陈氏族人和其他朋友，还有现任罗溪村何书记等人，在中都集镇的餐馆热情招待我们。寻访之旅在觥筹交错和阵阵热情的话语中圆满结束。 2023年10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