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肥猪在村头游弋;远处一群穿红戴绿的小孩在嬉戏;女人们的手在小河里泡得通红;男人丢掉嘴里的烟屁股,七八双粗壮的手把肥猪架到案板上,劈哩叭啦的爆竹声随即响起。 孩子们都蒙上了双眼;倒水、脱毛……男人们在热气中吆喝着,招呼着他们的女人,过年的气氛在村头弥漫。 大年三十,煮熟了的猪头先用来祭灶神。洗手、更衣,熏得腊黄的猪头上早已贴上了红纸,前面插着筷子;烧香、作揖,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男人也在爷娘的瓷像前上了香,小孩们一脸茫然。 “大哨子过年啰!”男人老抿着嘴笑,一年四季挂在嘴边的粗话都咽了回去。此刻孩子们破例闹得凶些,围着电视,比着压岁钱,摔破点杯盏还是吉兆,不会挨骂。女人穿梭在厨房前,忙进忙出,风风火火。 米缸是要满的,满了祖宗才会高兴;青菜每人都要尝尝才会一年轻快;火盆必须烧旺,映得每个人的脸膛通红。 烟花放完了,孩子们玩累了都上了床,只剩下男人和女人坐在火盆前守岁。男人抚摸着女人粗糙的手,不说话,男人一年四季难得这样温柔,女人眼睛湿湿的。 修水网 清晨,爆竹声此起彼伏。天亮时分,整个山村有股淡淡的火硝味,夹杂着松枝燃烧散发的清香。拜年红包,红包拜年,时髦点的颈上搭条羊围巾,学城里人道声“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天气真个好起来了,年前的阴雪天终于停了,太阳在山背露出半个脸,红得像山村大姑娘的脸。 初一初二去的是婆家,初三初四走的是娘家;初五初六用酒浸肉,初七初八乌鸡抱鸭。山村的那条仅能过中四轮的公路比以前更宽了,步行的、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来来往往;道旁水沟里不断地“叭”地一声响起爆竹声,水花四溅;兀的一堆牛粪,看着看着,“咚”的一声闷响,粪块乱飞,溅得某几个的脸上身上都是,还乐得像个“茶壳”。 “纯…纯谷酒,多…多喝几杯。一般人来了我…我还啥不得拿出来吃!”男人醉眼血红一个劲地劝。堂前,大黄狗在阶沿上啃着骨头,生客来了也不吠;女人暖暖地站在院里一片阳光中招呼着拜年的客。 走家,串户,拜年,喝酒。回家路上,男人歪歪斜斜地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他的女人和孩子。男人嘴里醉癫癫地唱: “洗白手哟擀白面, 大姑娘跟我过个年; 本文来自修水网 腊肉刀儿哟砧板上切, 不给我吃就流涎。 …… 路旁,墨绿的雪里红上托着点残雪,斜坡上矮脚松翠得逼人眼,几只山雀在树桠上扑弄着翅膀。 十五元宵。女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接完电话后眼睛微红,嘴巴不停地往男人身上搁,一个劲地埋怨男人没劝住老大吃了元宵猪脚再南下,可怜年都未过完。男人埋头吸烟,火红的烟头一闪一闪。 入夜,一声声爆竹声响彻了山村,男人在大门口挂上了灯笼,房屋里点上红油烛;女人取下了最后一对腊红的猪脚。 是夜万家灯火,山村的灯一直点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