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修水县粮食局用本地薯干原料，工业化生产出乳酸的消息不胫而走。它打破了长期以来粮油加工业碾米磨粉榨油的传统桎梏，走上了利用粮油农副产品原料工业化生产工业产品的康庄大道，修水以薯干为原料液体发酵生产乳酸技术在省内亦是首家。
乳酸这是一个人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实质它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简单的说，人们自身都能产生乳酸，当一个人的手臂剧烈运动过量时肌肉就会产生酸痛，这酸便是乳酸。
大家一定知道''望梅止渴''这词，还没吃到梅，那口腔里就会分泌出酸酸的唾液，这酸也叫乳酸。然而乳酸于人体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兆头，''酸中毒''便是人体的一大忌讳。但这并不妨碍乳酸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在国民经济建设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
首先是人们每天吃的酸奶，超市中随处可见的各种乳酸饮料，儿童们喜欢吃的''爽歪歪''饮品等，都是最直接的乳酸制品。无酸不成味，乳酸在食品工业上是一款不可多得的调味剂，白酒黄酒啤酒葡萄酒香槟酒白兰地等酒类产品都要用到乳酸调味，此外它还是一种天然防腐剂。而这只是乳酸用途的冰山一角，乳酸的最大用途是广泛应用于医药化工纺织染料建材橡胶等领域中，不但国内市场需求量大，而且也是国际出口市场的大宗商品。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的乳酸工业有了质和量的飞跃，翻开中国地图，可以看到全国的乳酸工厂星罗棋布，遍地开花。据统计，光是小型乳酸厂全国就超过了五、六十家之多。上海工业微生物研究所是华东地区乳酸制造的科研单位，笔者看到当年来这里培训学习的单位络绎不绝，乳酸技术成果成为该所最热门的科学技术转让项目。
修水虽说是个落后山区，工业基础差，但也一直在苦苦寻找工业项目，以其带动全县经济发展。乳酸工业虽是一项现代发酵工业，起点高，技术难度大，但市场前景广阔，而更使修水人动心的是它生产的主要原料竟是薯干。
修水在历史传统上就是一个红薯主产区，生产的红薯不但质优且淀粉质含量特别高。过去红薯在修水的许多地区一直被当作粮食使用，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居民们的口粮都改吃大米了，于是红薯干便成了''剩余产品''，常常堆在仓库里屡遭发霉变质，愁坏了一众仓库保管员。如今薯干可以被用来发酵生产市场上急需的工业产品，这等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薯干生产乳酸如果能顺利成行，这一方面为修水薯干的销售找到了新的出路。同时薯干的利用价值也会随之迅速升温，成为修水生产乳酸得天独厚的优势，由此不难想象薯干身价或许一夜变天。
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利用薯干生产乳酸横亘在修水人民面前的有二座山：一是缺资金；二是缺技术，尤其是没有财力支撑，寸步难行。为推动乳酸项目的落实，县里把这任务交给了县粮食局担纲，概因薯干原料归口粮食部门管理，显然生产乳酸这事由县粮食局承揽下来是''名至实归''，虽然这是个''烫手山芋''，但肩负着修水人民的希望，粮食局只能负重前行。
接受任务后，为尽快使乳酸项目产生效益，县粮食局很快使出了三个招术或者说三板斧：一是组建筹备组；二是提出申请向省厅拨款要资金；三是与上海工微所接洽要求技术转让。这三板斧可谓是实打实锤，刀刀见骨，斧斧见功。
首先是组建了''修水县酿造厂''筹备小组，结束了无名无实''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局面。取名''酿造厂''一名，当时颇有一番争议，因为狭义的酿造，传统上是指酿造酒醋酱油等，其特征是固体发酵，而乳酸生产属于液体深层厌氧发酵，概念有悖，一个可能的解释或许是为今后生产酒、酱油 等酿造产品留下发展空间，总之''修水酿造厂''这厂名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接下来是组织人员撰写项目可行性报告，提出申请向省粮食厅要求下拨建设资金。这是一场攻坚战，毕竟要求上级下拨资金难度系数非常大。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经过筹划认为首先是提出的可行性报告要真实有据，所有数据都要反复核实，经得起查验核实，为此报告中的每字每句都要认真推敲斟酌，''字字珠玑，句句箴言''，确保报告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感染力和无可争辩的可行性。
其次是通过迂回曲折组织省粮油科研所与修水粮食局的科研人员一起组队外出参观调研，他们分别到蚌埠沈阳内蒙等地观摩学习，获得第一手资料，充实完善了乳酸可行性研究报告，从而使省厅有关领导对乳酸生产有了更为全面直观的认识了解，增加了获批的机率和可能性。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县粮食局在翘首期盼中拿到了省厅批复文件，同意上马生产食品级乳酸项目。
但与上海工业微生物研究所的乳酸技术转让合作项目的洽谈，可以说既是''水到渠成''又是''马拉松式''的艰难长跑过程。可谓是''山一程，水一程。当修水粮食局干部怀揣省厅批复文件兴冲冲奔赴上海，与上海工微所洽谈乳酸技术转让的时候，工微所领导却面有难色，可叹修水粮食局的人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因为排在前面就己经有三，四个单位在谈，都是要求转让乳酸项目，工微所鉴于人力物力的考量，已经分身无术，修水乳酸转让项目遭遇滑铁卢，被婉拒。
这一声''闷棍''确实打击不小，难道就此打道回府交差？难道到手的凤凰就这么飞了？左思右想之下，觉得事已至此，又岂能善罢甘休。感慨修水人的聪明灵活，他们话锋一转竟打起了''悲情''牌，''感情牌''，说修水是''老少边穷''地区，是秋收起义的主要策源地，万望老大哥伸出援助之手帮一把。
这一招果然应灵，有鉴于此，上海的领导被修水这么一番神操作也动了侧隐之心，同意把修水列为乳酸技术转让单位，就这样乳酸技术合作项目顺利签订了。合同条款很多，但核心内容只有二条，一是工微所提供乳酸发酵优良菌种，提供整套乳酸生产工艺技术及检验标准；二是提供设备清单及安装图，工微所方面派出以田文阳高级工程师为首的技术团队全面负责合同的履行。
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沪苏浙的市场上出现了一种叫''浓缩甜酒药''的新产品，它的神奇之处在于，1克的酒药量可做2---4斤的糯米，而做出的酒酿糖分特别高，口感尤其鲜甜，酒香扑鼻，味蕾感官有人形容可掉你几根眉毛，这在当年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受大众欢迎。而拥有这项新技术的便是上海工微所，它以深层发酵的方法，工业化生产酒药，打破了千百年以来老祖宗''药拌草药，定时定节''的传统方法，在酒曲史上是一大创举。而更为惊奇的是生产这种酒药的原材料竟然是量广面大的玉米粉和豆饼粉，这对修水来说又是综合利用农副产品深加工的一条出路和一大优势。
经过友好协商，工微所愿意以优惠的条件转让该项技术，与修水方面达成了合作意向。就这样，上海之行，修水的干部满怀希望而去，满载成果而归，修水的乳酸生产由此正式拉开序幕，走上了建设发展的快车道。
不久之后，上海的田文阳工程师也到修水履行合约，指导建设，田工在他与原单位职工交谈时讲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原以为他是上海人，但总觉得他人高马大的身材与上海人''奶油小生''的模样相去甚远，相形见绌。遂一问，原来田工是山东青岛人，正宗的山东汉子，讲话快人快语 ，掷地有声。
田工虽''位高权重''，颇有知识分子的学者风度，但待人却平易近人，亲和力强，与他交谈没有任何负担。田工担心的是，乳酸这种现代科技水平，修水能拿下吗？是的，乳酸生产是一门现代发酵工艺，涉及的技术领域包括微生物、化工、机械等，综观修水全域，虽然人才济济，但鲜有出类拔萃的技术复合型人才，尤其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乳酸生产是怎回事。田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幸的是他的话很快一语成谶，确实在修水谁都不懂乳酸，人才断层使工作陷入了难堪的的窘境。
为迅速消化吸收掌握乳酸工艺技术，依据田工提出的建议，修水选派了几名年轻有为的中专生赴上海工微所学习培训，为速成尽快见成果，培训中先不去理会深奥的技术原理，从最需要的实际操作出发，亦步亦趋，终于在实验室技术条件下，制出了第一罐乳酸，鼓舞了信心。回厂后他们担起了''小老师''的角式，把技术传授开来，一步步攻克技术难关。
那些''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由他们采购来的设备作用可想而知了，不是型号不对，就是规格不符规定，即便是型号规格都对得上号的设备，由于生产厂家不一，执行标准相异，钉是钉，铆是铆，不能组合配套，退货换货之事层出不穷，徒费精力和财力，徒走冤枉之路。
''打断牙齿，往肚里吞”这是设备师傅们常讲的最使人动容落泪的一句话。然而他们并不气馁，更无怨言，经一事长一智，在实践中摸索，在摸索中前行，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将田工图纸上的乳酸蓝图变成了现实中的生产图。不久之后人们看到车间里十多只几十吨的庞然大物一一乳酸发酵罐高高矗立在车间的中央，酸解罐、结晶罐分立两旁，板框压滤机，石墨浓缩器，薯粉糊化塔等设备尤如忠诚卫士一样遵纪履职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幅壮丽的乳酸生产图赫然呈现在人们眼前。
比较而言，酒药车间设备安装进程较快，最早进入设备调试，试车试产期间，田工坐着飞机匆匆从外地赶来，指挥生产，在修水足足待了十多天。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试产业绩不尽如人意，一波三折，颇有''壮志未酬身先卒''的意味。试产近一个星期，只见原料进，未见产品出，原来发酵液被污染全倒罐了。
田工必竟是见多识广的老牌工程师，治理发酵液染菌这一关终于被他征服了。接下来田工还是带领大家制出了二罐合格的发酵液，使浓缩甜酒药的生产顺利进入到下一工序，制成的产品经检验符合质量标准。虽然从总的成品率看，因受前期倒罐影响，属于偏低，但从发展的眼光看，仍是一次成功的试产，田工要求我(笔者)，作为被转让技术方在验收合同上签字，考虑到今后生产还有赖于田工的技术指导，为发展计 ，这字肯定得签。
要建设好这么一座现代化的工业企业，千头万绪党的领导是关键。人们都知道九江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熊起栋同志是从修水走出去的一位优秀领导干部，他才能出众，从政履历丰富，但他早年在修水有工厂企业的管理经历，却鲜为人知。他是修水县酿造厂的第一任党委书记兼粮食局的副局长(后升任局长)，任职期间为修水乳酸事业的发展呕心沥血，倾注了全部心血。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熊起栋为推动酿造厂建设 ，尽快上马，日夜奔走在工地，与职工一起，汗一身泥一身，出谋划策，攻坚克难，推动了一项又一项工程建设项目的顺利完成，居功至伟。1985年的金秋季节，酿造厂迎来了胜利试车投产的日子，熊起栋亲自主持了隆重的投产开工仪式，消息传开，各方贺喜嘉宾蜂拥而至，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人空巷，一时成了修水人民的一大喜事。
当时出席大会的除县，市两级领导，还有省计委、省经委、省粮食厅的领导。上海工微所的田文阳高级工程师作为特邀嘉宾被请上主席台就座。期间熊起栋陪同各级领导参观观摩乳酸生产工艺过程，领导们对于修水人民''穷则思变''敢作敢为的精神给予高度评价，并祝贺修水酿造厂试车投产成功。
大会的胜利召开，极大地鼓舞了修水酿造厂建设者们的斗志和士气，他们以更加昂扬的精神和战斗姿态去迎接一个又一的胜利。乳酸与浓缩甜酒药两大产品试产的成功，为修水粮油工业的发展注入了新动力，开创了新局面，尤如东方冉冉升起的新一缕曙光，普照大地，展示了美好前景。
【古城旧梦】出品
微信号：gcjm888888
李金生：男，江苏苏州市人，大学本科毕业，高级工程师职称。《古城旧梦》特约作者。1970年至1986年分别在修水县化肥厂，修水县渣津中学，修水县粮食局等单位工作，1987年调江苏省苏州市粮食局，苏州市轻工研究所单位工作至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