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酒”字伴随了黄梦升的人生!
欧阳修在《黄梦升墓志铭》中三次提及喝酒。
“予少家随州,梦升从其兄茂宗官于随。予为童子,立诸兄侧,见梦升年十七八,眉目明秀,善饮酒谈笑。予虽幼,心已独奇梦升。”
在随州,小时侯黄梦升就“善饮酒”。
欧阳修年少时家在随州,梦升跟着他的兄长黄茂宗在随州为官。欧阳修还是个孩子,站在诸位兄长旁边,看到梦升十七八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善于饮酒谈笑。那时欧阳修才七八就知道黄梦升喜欢且善于喝酒。
“时予谪夷陵令,遇之于江陵。梦升颜色憔悴,初不可识,久而握手嘘唏,饮以酒,夜醉起舞,歌呼大噱。”
在江陵,两人一见面,黄梦升就喝醉了。
欧阳修当时被贬为夷陵县令,在江陵遇到了梦升。梦升面容神色憔悴,一开始都认不出来,过了很久才握手相互叹息,一起喝酒到深夜,喝醉了就起身跳舞,大声唱歌、呼喊、欢笑。
在邓州,再次见面又大醉.
“予徙干德令。梦升复调南阳主簿,又遇之于邓间。尝问其平生所为文章几何,梦升慨然叹曰:“吾已讳之矣,穷达有命,非世之人不知我,我羞道于世人也”。求之不肯出,遂饮之酒,复大醉起舞歌呼,因笑曰:“子知我者”。乃肯出其文,读之博辩雄伟,意气奔放,若不可御。”
欧阳修调任干德县令。梦升又调任南阳主簿,在邓州一带两人又相遇。问他一生写了多少文章,梦升感慨叹息说:我已经不提这些了,穷困显达自有命运安排,不是世上的人不了解我,而是我羞于向世人谈论。向他求文章他不肯拿出来,于是又喝酒,梦升又大醉,起身跳舞、呼喊、欢笑,接着笑着说:你是了解我的。才肯拿出他的文章,读起来广博雄辩气势雄伟,意气奔放,好像无法控制。
“阳夏谢希深来守邓,叹赏其才异甚,纳以礼意。梦升亦自以得知己晚,方尽书平生所为文归之。不幸希深下世,梦升怀书火于柩前,哭之不任其声。数日梦升亦捐馆舍,享年才四十二。”
谢希深来邓州当太守,对他的才华极其赞赏,以礼相待。梦升也认为自己遇到知己太晚了,于是把平生所写的文章都交给了他。不幸的是谢希深去世了,梦升怀揣着书稿在灵柩前焚烧,哭得泣不成声。料想梦升也没少喝,也免不了一醉。过了几天梦升也去世了,享年才四十二岁。
欧阳修在墓志铭用四个悲字来表达对至友黄梦升痛惜之情。
“予益悲梦升志虽衰而少时意气尚在也。”
“又益悲梦升志虽困,而文章未衰也。”
“予素悲梦升者”
“吾不知所归咎,徒为梦升而悲!”
一方墓志铭,三个“酒”字,四个“悲”字,弥漫在铭里行间。
欧阳修说,我不知道该归罪于什么,只能为梦升感到悲哀!
一个“酒”字,一个“悲”字,就给出了答案。
所谓“酒”和“悲”!仍酒杯!酒杯!
杯中有酒,酒中含悲,因酒生悲,是为酒悲!
《黄梦升墓志铭》
予友黄君梦升,其先婺州金华人,后徒洪州之分宁。其曾祖讳元吉,祖讳某,父讳中雅,皆不仕。黄氏世为江南大族,自其祖父以来,乐以家赀赈乡里,多聚书以招四方之士。梦升兄弟皆好学,尤以文章意气自豪。
予少家随州,梦升从其兄茂宗官于随。予为童子,立诸兄侧,见梦升年十七八,眉目明秀,善饮酒谈笑。予虽幼,心已独奇梦升。
后七年,予与梦升皆举进士于京师。梦升得丙科,初任兴国军永兴主簿,怏怏不得志,以疾去。久之,复调江陵府公安主簿。时予谪夷陵令,遇之于江陵。梦升颜色憔悴,初不可识,久而握手嘘唏,饮以酒,夜醉起舞,歌呼大噱。予益悲梦升志虽衰而少时意气尚在也。
后二年,予徙干德令。梦升复调南阳主簿,又遇之于邓间。尝问其平生所为文章几何,梦升慨然叹曰:“吾已讳之矣,穷达有命,非世之人不知我,我羞道于世人也”。求之不肯出,遂饮之酒,复大醉起舞歌呼,因笑曰:“子知我者”。乃肯出其文,读之博辩雄伟,意气奔放,若不可御。予又益悲梦升志虽困,而文章未衰也。
是时,谢希深出守邓州,尤喜称道天下士。予因手书梦升文一通,欲以示希深,未及而希深卒,予亦去邓。后之守邓者皆俗吏,不复知梦升。梦升素刚,不苟合,负其所有,常怏怏无所施,卒以不得志死于南阳。
梦升讳注,以宝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卒,享年四十有二。其平生所为文曰《破碎集》、《公安集》、《南阳集》,凡三十卷。
娶潘氏,生四男二女。将以庆历年某月某日葬于董坊之先茔。其弟渭泣而来告曰: “吾兄患世之莫吾知,孰可为其铭?”予素悲梦升者,因为之铭曰:
吾尝读梦升之文,至于哭其兄子庠之词曰:“子之文章,电激雷震。雨雹忽止,阒然灭泯。” 未尝不讽诵叹息而不已。嗟夫,梦升!曾不及庠!不震不惊,郁塞埋葬。孰与其有,不使其施?吾不知所归咎,徒为梦升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