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早在新石器时代就被人们驯化，商周时期就被大量用于农耕，是古时及至近代农人耕地不可缺少的大牲畜，故谓之为农民的宝贝。 古时代不知先人是谁赋予的智慧，研学天干地支花甲纪年，竟又将地支与十二生肖联系起来，牛是生肖第二位，故逢地支丑出生的人定为属相牛，本人生于辛丑年，属牛，自然对自己的属相情有独钟。 眼下正是农民春耕在即之际，属牛的我不禁提笔写些与牛有关的故事来，一则我小时候放过牛，青年时使过牛，联产承包到户后养过牛，对牛的忠诚，吃苦耐劳，不求回报的精神有所感动。二则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我所谓的外公梁学凡，一个一生与牛打交道的人，是人们常说的“牛经纪”“牛贩子”来。 对于外公的称呼前面加一个“所谓”的词，我相信大家都不会理解，外公就是外公，有什么所谓不所谓的，这种称呼似乎不合常理。但正所谓如此，大家就听我慢慢道来。 要讲清这个原由，得把时光倒转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有过三位外公，一位是我的亲外公叫涂有伦，是西港占坊村人，母亲三岁时就离开人世，外婆也在我未出生时就随夫去了极乐世界，我幼小时就不知外公外婆为何物，直至后来要上学了才知道外公外婆就是母亲的爹娘。 HULING 尽管每年春节吵着妈妈带我去外婆家，但却未享受过外公外婆的关爱和呵护，甚至连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个亲外公外婆只是听父母说过而已，故不瞒列位说：本人对这亲外公外婆没有多大感情。 自母亲上世纪的1958年丧偶改嫁后，公元1961年后我又有了一个外公外婆。这个外公叫梁经五，住西港马祖湖村，他的独女是我父亲的前妻，婚后三年生二胎时死于产期，故父亲仍把他们当最尊敬的岳父母，我也顺理成章成为他俩的外甥崽。 但无独有偶，这两个外公家都是“地主”家庭，均是新中国人民专政对象，对我人生的成长曾带来过可影响前途命运的政治打击。 文革期，家里曾遭受过红卫兵掘地三尺找“银元”的冲击。因为父亲是外公的唯一女婿，按推理这不老实的地主分子肯定有银元藏在我家，殊不知，外公家的财物在土改时就被彻底充公了。后来才听说这场风波是体弱的外婆经不起红卫兵用风车扇、冷水淋那非人的折磨才胡言乱语招供的。 说起这个外公，我深有感触，尽管他是个地主分子，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一个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农民，我喊他外公起，就是一个穷得响叮当且胆小怕事的庄稼人。 外公既爱劳动，又舍不得吃穿，生活过得紧巴巴，但又有点吝啬的坏个性。每每去他家做客，外婆给点零食总是要瞒着他才能填实我的馋嘴，说起来外公既可恨又可怜的。不过在我左一声外公，右一个外婆的甜甜叫喊下，倒乐得他俩心花怒放，我也得到了他俩口中好崽、乖崽的疼爱回报。 HULING 古言说：没崽婆娘揽崽带，在我这把幼小的油盐嘴感动下，没有后人的他俩自然把我当成了亲骨肉，对我渐渐呵护有加的。可惜，在我略懂事的时期，外公贫病交加，撒手人间了。 脚似三寸金莲的外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活陷入了困境，在亲友接济生活几年后，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在快七十岁高龄的时期，在邻居亲人的撮合下，与同村的一个带着白痴儿子（外号叫麦嘴）的鳏夫梁学凡组合成为一个互助家庭。 自此，我又有了第三个外公。外婆负责家里内务，外公负责生活开支来源，两人各有所需凑合到一起生活，这就是我所谓外公称呼的出处。 我这个外公，身材中等个头，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子刻上去一样，一条条突显可见，本不大的肚子在他向前弓出的腰椎推移下，显得有点特别，嘴巴上总是有鼻涕挂着，但又有个不好的习惯，从不用手巾去擦干净，只是习惯性地用手一抹就了事，穿着也不整洁，让人看上去显邋遢的样子，故人送他一个不雅的外号叫“鼻涕鬼”。 为了他这不爱干净，外婆曾叨唠过劝他改变，但习惯已成常态，这把年龄的他怎能转变得过来，久而久之，外婆也习以为常了。外公没有得到改变，我却被他们给改变了，常来看外婆的我，却不愿在外婆家吃饭了，每次总是看看就走，其中原因看官的大家也许能猜到几分原因了。 修水网 www.xiushui.Ｎet 尽管外公衣着不修边幅，但他却是远近闻名的相牛师，方圆百十里都有人认识他，经他牵线做成的牛买卖不计其数，还带过几个徒弟，有着一门相牛学问的他，尽管是上了年纪的人，但时有意外收入的他，三口之家生活还是过得美美满满的。 但是，这个外公也是个苦命人，一儿一女都英年早逝，得来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幸喜外婆最终走在外公前面，得到一个人生圆满的归宿。 外婆走后，外公仍常来我家走动，仍喜欢与我父亲聊天，当外公接过父亲交给他的水烟筒巴啦巴啦抽着时，我总是站在他们边上听着，当听到谈论到做牛中介的事例时，我即是打断他们的话题，盘根究底请教他的相牛学问来。 他看到我有点上瘾，便说道：做牛中介是个造罪的事，若是牛留着耕田，倒怨不得我，若是买去剥皮卖肉，就造孽了。更何况这行业是九流之中末位，不受人尊敬，靠拿着一根竹扫和一根牛绳，费尽口舌才赚到一些报酬，有时几天没有收入，甚至整天吃不到一顿饭，饿着肚子赶路，这样的事有啥学头。 他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口气说：不过相牛确有学问，牛的好坏确实是生成的，一条好牛切不是靠后驯化的。我看你好学，我就把这相牛的口诀窍门告诉你。 外公传授给我说：相牛有如下要领：眼圆且大，眼白与瞳仁相通，脖长脚大股阔毛短者为佳。母牛毛白乳红则多子，乳疏而黑则无子。有一句绝诀：母牛一夜粪三堆，一年生一子，一夜只有一堆粪，三年生一子。 HULING 外公总结式地告诉我：实践中的相牛，无非就是“上看一张皮，下看四只蹄。前看龙关广，后看屁股齐”。耕牛关键是看脚，水牛脚大腿要肥，小腿要细要扁，鬼眼要穿针，这脚叫“蔑巴脚”，会耕田走路，牛脚太直不会走，牛蹄要齐而圆，前后脚成“前尖后弓”型，行走时后脚印能越过前脚印为最佳。“龙关”(即牛背)须宽广，则耐劳肯干。 摸牙齿能知其年龄，牛首先有八颗牙，二年八个不掉口，脱一个牙为桥边，二个都掉就叫“对齿”。二岁后，牛会前面脱掉两颗牙口中有四牙，两边有一个奶齿，刚五牙大齿，此时称为四牙，牛进入了三岁，牛正是身强体壮之时。 四牙插六，即五个齿为四岁牛。正六牙是五岁多，边侧剩一个奶齿，六牙后转边口，十个齿为六岁牛。后转四斑，即有十齿另有奶牙，转班点为九齿，为九岁牛。转小四口与九齿一样。 十岁至十二岁为白口，白口白到死，此时的牛至多只有三年寿命，看抚育而定，或二年。牛的寿命有黄三十，水半百之说，这说法是牛的最大寿命期，人们不可能会让他活到这个年龄。 牛尾粗则耐寒，过冬不掉膘。体毛有四个自然卷、分别生在大腿根上，我们叫四健，水牛看界，黄牛为野牛，界水不好不要紧，黄牛健要紧，松为产水健。牛健水要生得好，健要生在大腿中间，水要生在软肉处，若健生在硬骨上，叫“打鼓健”，或叫“打鼓健”。牛尾巴左右扫，这种牛老有跌伤的可能。有诀语说：三界打尾，越养越变鬼，三界打鼓家灾常有。 HULING 牛毛要亮泽，显示体质好，寿命长。水牛毛要如毯子（即厚）、黄牛毛要如缎子（即软）。屁股壮阔，开胸献奶则生育好。嘴前宽后阔好，会吃草。单边露嘴不会吃。有诀语叫：前单不会吃，后单不会生。扁角筑颈（颈短）眼睛阴为凶牛，会斗人。牛眼突出且圆大为温性牛。五官为八卦，有诀语说头轻眼暴（报）身有力，团蹄振爪全家福。 看菜牛，则以“五腿”辨别：牛有“五腿”，指四肢和牛颈。“五腿”粗壮者则肉多卖相好，按其背脊手感硬且有弹性，则肉质上佳。 卖牛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牛中介的工资靠买卖双方平摊，或二百、三百元不等，另有约定做除外。故买卖双方是牛对换，牛经纪人有一句话叫做：出门一根扫，开口就说找，因为只要找到钱也会多点工资。 另还有一个规则，卖牛不卖绳，牛卖好了，卖主一定要将牛绳取下，或买主另给钱，美其名叫“脱眷钱”。其实是一种取办，牛毕竟是大畜牲，与主人朝夕相处了不少年头，此时把绳留下也算是主人对牛的一些念想，把一条生命卖出去哪能一点儿牵挂都没有呢？ 牛经纪走南闯北，也算是个行走于江湖之人，有时遇到同行，也会说些江湖话。比如两个不认识的人走到了一起，为了显示自己在这行业的历练，会问对方牛绳有几长？牛眷有几重？麻尾扫几多节。 修水网 www.xiushui.Ｎet 对方若懂得江湖术语的就会回答说：牛绳天长地久，牛眷二两半重，麻眉扫有六节半。一招没难倒对方，又会问牛毛有几根？牛懂行的人会说：三根。通过江湖较量后，两个不认识的相牛师会握手言欢，并商议着今后交易合作的事，总之，行行有规矩，相牛人也不例外。 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民耕田由机械取代，牛也成为了退居二线的劳动者，甚至命运会安排它上了餐桌，成了人们宴席上的美食。 而相牛的人也无用武之地了，基本上退出了这个靠中介挣报酬的职业。其实，一个职业之所以存在，定有其存在的道理，只要有合法的劳动在里面，没什么职业贵贱的。 我就是一个未曾出道的相牛人，我为牛的奉献而致敬，我为牛的命运而哀伤。此时，属牛的我要说句牛话：天下与我相交的朋友们！此生宁可你负我，我却切不会负你们…… 陈奠华：男，汉族、1961年生，中共党员，工商个体户，江西修水县西港人。初中辍学，曾在今日头条、天天快报、九江日报、修水报及全国各文学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小说、新闻通讯等200余篇。2019年出版《物象心语》散文集一书，九江市作家协会会员，修水县红色文化研究会员，山谷诗社、溪流文学社社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