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阉鸡,恰得进屙不出咯哟!短命鬼诶听清啊,莫装作冇听见呢,捉到还冇恰,赶快放脱得呢——” 一大早,太阳刚眼山,18岁的绵山还在“四脚岭”上挺尸,屋后埂上就有女高音开骂了。 绵山爬起来,揉揉眼睛,侧身从后窗瞅了瞅,骂人的是上屋的堂嫂,她站在竹林前,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绵山的几间破瓦屋方向骂得正起劲。这位堂嫂,人称“麻老虎”,是村里人见人怕的泼妇,绵山的父母老实,以前没少受她的欺负。 绵山出去两年,昨儿刚回来。这两年,绵山跟着师傅修炼,贪黑起早,吃了不少苦。绵山出远门学道法,村里人都知道。 “绵山回来啦?长了不少本事吧?” 昨天,邻里乡亲看见绵山,都走拢来打招呼。俗话说得一点不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绵山不言语,只是笑笑。连顽劣孩子见了低头一边走的长老也一改平日威严,笑着撺掇他:“来——绵山,露两手!” 绵山环视了一下围过来的人群,看见下屋小婶子笑吟吟地站在人群前面,衣袖里掖着的手帕露出一角,连忙跑过去,伸手就取。 HULING 小婶子看见绵山突然疾步过来,连忙挥手招架:“你这孩子,又要拿婶子开玩笑!” 小婶子来不及闪身,那洒了香水的手帕一下子被绵山抽在手里。小婶子红了脸正想抢回手帕,身后的阿婆喝住了她:“咳——咳——快看绵山!” 小婶子稳住身子,定睛一看,绵山嘴里念念有词,已经把那手帕当作道具,在人群圈里手舞足蹈地忙开了。 倏地,绵山将手帕往地上一放,顺手取下头上的帽子盖住。“看—清—咯!”他的话音未落,一掀开,草帽下出现了一只的黄鼠狼。那黄鼠狼呈人立状,皮毛油光发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呀——”人群一声惊呼,倒退几步,圈子拉开了。 黄鼠狼瞅准空隙,如箭一般射出,转瞬消逝在松树林边…… “我的手帕!”小婶子急得大叫。 大家哄笑着,又一齐把目光投向绵山。绵山却拨开人群,一言不发地走了。 绵山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惊呼:“看,那手帕不是还在你袖子里吗?” 修水网 二 绵山起来,在袋子里找到毛巾,又去火房取架子上的木盆,然后到厨房前的竹管边接了半盆水,洗净脸。 绵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竹管一截一截连着,伸向屋后侧的山溪。那水,是父亲在世时砍竹穿节架来的。他的母亲,一个个矮但手脚利索的女人,先于丈夫一年安眠在南面山岗上。记忆里,母亲就是就着这竹管为一家人浆洗衣物、刷锅洗碗筷、洗菜洗猪草…… “短命鬼诶听清啊,偷我咯鸡偷你咯爷与娘,恰得进不得出咯。捉到还冇恰,赶快放脱得呢——”堂嫂的骂声略略停顿后又响起,打断了绵山的回忆。他放下脸盆,搭好毛巾,去了后山埂。 “绵山,过来!你来帮我看看,我家的阉鸡毛怎么飘到了你家的屋顶上了?”堂嫂看绵山上来,止住了叫骂。绵山一看自家的屋顶,果然飘着几片黑鸡毛。绵山心想,不帮嫂子找到阉鸡的下落,只怕脱不了嫌疑了。 绵山笑着说:“嫂子别急,你跟我下去,我帮你找找!” “真的能找到?没糊弄你嫂子吧?”堂嫂半信半疑地跟在绵山身后。 绵山回到家,打来满满一盆清水,搁在堂屋的桌子上,他从里屋取来一块红布,严严实实地蒙住脸盆,然后出大门,依次朝四面叩首、上香。 修水网 www.xiushui.Net 一切完毕,绵山让嫂子坐到桌子下首位置,面对着正堂屋。他用棍子半掀起那块红布,轻轻地说:“嫂子,你看——” 堂嫂立即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那水盆。看着看着,水盆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幢熟悉的房屋,门前的桃花灿烂,一只黑狗躺在檐前,房子前成群的鸡在草丛啄食,丢失的黑阉鸡就在其中! “这不就是我家吗?”堂嫂正在惊疑之间。 再看水盆,天空中出现一小团云,那云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原来是一只老鹰。那老鹰盘旋了两圈,突然俯冲下来。鸡群受了惊吓,扑翅四散。大阉鸡身子笨重,落在了后头,转瞬间被那鹰一下子叼在空中。黑阉鸡奋力挣扎,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元神归位!”绵山突然挑起那红布,大声喝道。 正看得入迷的堂嫂被惊得跳起来,等她低头再看那水盆,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她明白自己错怪了绵山,红着脸一言不发出了门。 三 第三天中午,绵山在山上打柴回来,经过堂嫂家门口。 “麻老虎”堂嫂好像又丢了鸡,正在高音叫骂:“短命鬼诶听清啊,耍鬼把戏迷糊你老娘。一次又一次,来偷我的鸡恰,恰得进不得出咯,下辈子让你满身长毛做畜生咯……” 本文来自修水网 绵山听出话里有音,放下柴担子,对堂嫂说:“嫂子别骂了,我帮你赶走那鹰,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绵山弯腰抓起一把沙土,朝天上一扬,又顺手在土坎上扯了几把草,团成一团,塞在堂嫂家的阴沟口上。之后,就挑着柴回了家。 一连几天没有叫骂声,村子里异常安静。大家也没有看见“麻老虎”,却分明听到从她家传来了一个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看。 一天晚上,“麻老虎”的丈夫急匆匆地打着手电筒下来,要绵山去看看:“你嫂子小便不通,想屙屙不出,肚子胀得像面鼓;恰药打针不见效,还是你去看看吧!” “嫂子没有口德,经常无中生有,惹是生非,应该得到教训。”绵山对堂兄说,“你家门前的阴沟口上有团草,把它取走就行了!”堂兄回去,依言拔掉团草。还没进门,他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稀里哗啦、酣畅淋漓的声音。 此后,村里的人们再也没有听到“麻老虎”骂过人。 绵山师傅巧治泼妇的故事也不胫而走,流传至今。 2017年3月18日 内容来自xiushui.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