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LING 七年前的今天,父亲合上了疲倦的双眼,离我而去。前些日子,在想起母亲做的布底鞋的那一刻,自然就想到了父亲那双又大、又长、又厚的脚。 内容来自xiushui.Net 修水网 在儿时的记忆里,父亲身材高大魁梧,肩宽背厚,膀大腰圆,体格健壮,走起路来总是昂首挺胸,步伐均匀,精神抖擞,采得地上“咚——咚”直响。如果在晚上,会听到那“咚——咚”的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内容来自xiushui.Net 本文来自修水网 我的老家是在一个离公路500余米的山旯旮里,有两条进出的路,一条在房屋的背面,是由青石板铺成的下坡路;另一条在房屋的前面,沿小溪而上、是一半泥巴一半铺着青石板的上坡路,父亲无论是从那条路回来,只要一踏上青石板,就会习贯性地大“嗯”一声,每逢这时,正在哄小孩的房兄房嫂会对着小孩说:“别哭了,细公回来了!”刚还吵闹不休的堂兄妹会立即停止,跟着大叫:“大爹回来啰!”在一边捕捉蜻蜓,一边嬉戏的我们几兄妹也会放下手中的大扫把,一齐涌向路口大喊:“爹回来啰!爹回来啰!”这时,父亲总是面带微笑,快步冲到我们中间,摸摸堂兄妹的后脑勺,亲亲抱在房嫂手里的侄孙女,我们几兄妹便拉着父亲又长又肥的手指头,簇涌着父亲来到妈妈的身边。 本文来自修水网 修水网 www.xiushui.Net 父亲是位小学教师,在本村教书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在外村任教,所以每个星期均是周五晚上回来,周一早上去学校,小时候,我们几兄妹与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父亲每次回来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饭,听父亲讲故事。最有意思的是我们兄妹几人与父亲围坐在一起洗脚,母亲总是拿一个大木盒,打满一大盒热水,每逢这时,父亲就会笑容满面,对我们说:“我现在闭上眼睛,看看谁去搬凳子,谁去拿布鞋,谁在拿洗脚巾,谁拿的东西多最,谁就是最乖的孩子,晚上我就带谁睡觉!”带谁睡觉,是父亲给我们兄妹最大的奖赏。父亲对我最疼了,只要父亲在家,我就要搂着父亲的脖子睡。听到父亲的鼓励,我们几兄妹都会抢着搬凳子、拿鞋子,其实父亲的眼睛是半咪着的,谁做了,谁没做,他看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少了凳子,可他嘴里总是不停地叫着:“搬好没有呀,我要打开眼睛了啊”!我们兄妹们也在不停地跑来跑去,生怕自已搬少了,大家边跑嘴里也在不停地叫着:“还没呢?等下打开!等下打开!”那时还以为父亲是真的闭上眼睛,看不到我们呢。母亲与大哥、大姐总是站在旁边笑个不停。 xiushui.Net xiushui.Net 等全部齐了,我们就围着木盒坐成一大圈,父亲先帮我们洗脸,再帮我们洗手,然后一一帮我们脱鞋脱袜,那时弟妹们小,鞋袜一脱,脚一伸进水里就会嘻戏起来,脚打着温暧的水,弄得水花四溅,满地全是。父亲从不发火,总是叫母亲不停地加水。然后把我们的每一双脚从脚后跟洗到脚背,再洗到脚丫,帮我们洗好后,父亲才把自己的脚伸进去,泡在水里,洗好后,还要帮我们兄妹修剪手脚指甲。 内容来自xiushui.Net 修水网 www.xiushui.Net 后来我们兄妹虽然长大了,但只要父亲在家里,就要与父亲一起洗脚,有时父亲帮我们洗好穿上鞋袜子后,我们也便蹲下帮父亲洗起脚来,看着我们兄妹细嫩的小手来回地摸着父亲又长又粗的双腿和又肥又厚的双脚,父亲脸上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与父亲一起洗脚成了我们兄妹的一种习贯,也是一种享受。更是父亲给我们的一种最高奖赏。 xiushu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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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在帮父亲洗脚的时候,发现父亲的右脚上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便问父亲:“爹,这儿怎么有一块这么大的伤疤呢?”听到我的发问,父亲用手摸着自己脚上的伤疤,脸上露出了骄傲而又凝重的神情,仿佛把父亲带进了那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上。父亲把我们几兄妹叫到他的身边,向我们讲述了他那段不平凡的经历: HULING
本文来自修水网 那是父亲当兵的第五个年头,父亲时任一排排长,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他们部队向海边行动,到达指定地点后,才知道是去解放一江山岛。那是我军第一次实行陆海空三军协同作战,父亲所在部队是第二批登陆部队,登陆推进到岛中时,一发炮弹呼啸而来,父亲来不及细想,将自己的身体向正在指挥的连长扑去,弹片擦破了父亲的右脚,鲜血直流,连长立即叫来卫生员,帮父亲包扎伤口,并要父亲退出战斗养伤,父亲坚决不下火线,直到战斗结束。 内容来自xiushui.Net xiushui.Net 父亲凝重地对我们说:如果不是他当时果断用自己的身体冲向连长,恐怕连长不牺牲也会受到重伤。在这次战斗中,父亲荣立了二等功。并提升为副连长职务。 修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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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九年的军旅生涯中,还先后立过二次三等功,每当我翻看父亲的立功证书时,我的心中就会充满着无比的崇敬与骄傲,我为我有这样的父亲感到无比的自豪,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愿继续做他的儿子,并一辈一辈地做下去。 修水网 修水网 后来,每当我在与父亲一起洗脚有时候,都会轻轻地抚摸着父亲那块骄傲的伤疤,并问父亲:“爹,现在还痛吗”“傻孩子,这么久了,怎么还会痛呢。” xiushui.Net
内容来自xiushui.Net 父亲从部队转业时,带回了一双高帮皮鞋,但在我的印象中,从没有看到父亲穿过,那时除了布鞋就是雨靴的远近乡亲,只要有事来我们村里,就会来看看父亲这双又黑又亮的大皮鞋,我也是那时就知道了“皮鞋”这个词,父亲很爱惜这双皮鞋,每年都要拿出来擦一擦,晒一晒,看几眼后又放回家中的房楼上。 xiushui.Net
修水网 就在我上初中的那一年腊月,父亲请来了一位裁缝师傅,把我们几兄妹叫到跟前,裁缝师傅拿着尺子在我们兄妹身上量来量去,完后,父亲无奈地把那双珍藏多年的皮鞋交给了裁缝师傅,我记得母亲当时也是眼含泪水。后来才知道父亲是用这双皮鞋为我们兄妹每人换来了一套新衣服。 xiushui.Net 修水网 www.xiushui.Net 每当我穿上那套用父亲最心爱的皮鞋换来的新衣服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有了钱,一定要为父亲买一双更好的皮鞋。 xiushui.Net xiushui.Net 1998年夏的一天,我把父亲接到县城,双休日陪父亲去街上玩时,路过一家军用品商店,看到里面摆着几双高帮皮鞋,我便拉着父亲进到店里,问父亲说:“爹,这双皮鞋是不是与你从部队带回的那双皮鞋一样呀!”父亲回答道“差不多,只是皮面差点。”我叫售货员拿一双43码皮鞋出来,要父亲试试,父亲穿着挺合脚的,我记得当时价格是268元钱,我便要买下来,父亲说:“不急,让我走两步看看。”父亲站起来,走着走着,没几步,就很吃力的样子,父亲赶紧坐下,一边脱下新鞋,一边对我说:“崽,这鞋子太重了,走起路来很吃力,现在我只能穿轻便点的鞋子,走路轻快。”我强忍着眼泪不往外流。 xiushu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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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现在的父亲老了,当年那个健步如飞,走路能震山动地的脚已经变得又瘦又薄,连双重点的皮鞋都难以承受。我的心在一阵一阵的绞痛,自参加工作尤其是成家后,就很少回家去看看父亲,就是回去一两次也是吃餐中午饭就走了。 修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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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退休时,正赶上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还是参军前在家种过田地的父亲,又重新操起了种田种地的活计,而且一种就是十多年,父亲的脚就是在这样的劳累中慢慢地变瘦变薄的。 修水网 www.xiushui.Net
本文来自修水网 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每到晚上,我都要打来热水,帮父亲泡泡脚,摸着父亲瘦骨嶙峋、骨瘦如柴的脚,总是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个不止。有一次,正当我慢慢地和着热水抚摸着父亲的脚时,父亲轻声地对我说:“崽,不要难过,你今后要好好照顾好你娘和兄妹们,要说的我前些日子都与你说过了,只要照着去做就行,明天你带鑫崽去南昌做体检吧。”“不,爹,我不去,让英带去吧,我在家陪你!”我哽咽着回答着父亲。“傻孩子,酒店里那么多事,她怎么能走开呀,还是你去吧,鑫崽能录个好的大学我就更高兴了!”父亲用那皮包骨的手摸着我的头,把我摁在他的大腿上,过了一伙,我抬起头,泪流满面望着父亲,父亲也一直望着我,还不时用手帮我擦眼泪。父亲一再摧足我:“崽,你回去吧,有弟在,明天你还要赶早呢!”我望着父亲:“好!爹!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晚上12点多钟,父亲睡着后,我与弟做了交待后才离开。等我第二天从南昌赶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没想到,这成了我与父亲最后的话别。 xiushui.Net
HULING 每当回忆起与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的心总是不能平静,有时就如刀绞一样的疼痛。 本文来自修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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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逝世七周年的日子,谨以此文来纪念我的父亲,愿父亲在天堂里快乐、幸福! 内容来自xiushu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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