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我在修水中学读书拾零

    白驹过隙，韶光易逝。一九六四年，我上修水中学念高中，至今回首：说慢，事犹之在昨；说快，那是全然白了头。
    九月一日，我和我的同班同学查太宝及我的弟弟周详燧（因无公路)着双草鞋,一块步行去上学。太宝很幸运，有他父亲相送。他的父亲是个性急的人，入睡不久，谓之趁天凉快，就把我们叫醒。虽是朗朗星光，却也只模模糊糊地东一脚西一脚，从“上坪”经“西港”，过“杭口”穿“夜合山”越“黄田里”到“擂鼓岭”，行李虽轻，但我毕竟年纪小，况脚上磨穿了血泡，因而“到了没有？”此话不下二三十遍，弄得太宝的父亲耳朵起了茧，不断敷衍着“快了，快了！”逡巡了五六十里，终于在天刚微微亮时赶到了学校。
    弟弟初三，对学校了如指掌，我是新来的，未报到前被子放在弟弟那里，校园里虽走了几回，却在搬被子到自己住处时迷了路，不知怎么走到了膳厅上面的总务处，被冷师陆主任瞧见，问我顶着被子干什么，我将忘路的事说与他，他帮了忙，可汗至今还在我的头上冒着呢！
    晚上，有位同学的家长，抽出一支烟附在电灯上吸了好大一会儿，叫道：“怎么这样点不着呢？”，这时同学们大笑起来。现在这位家长能否回忆此捧腹之镜头或仙游去了呢？我不知道。 xiushui.Ｎet
    物以稀为贵，那时读书人少，几谓凤毛麟角，亲友总想来看我一眼，可却不容易，出于精打细算。只是我的外祖父、舅父常贩些鸡或鸡蛋来卖，若当天不能赶回，就将些钱给我，和我挤上一夜便了了，因为我那时靠父亲一人在队里劳动维持家计，不免我们兄弟常有停膳的袭击，有客人来借此通个信也是好的。我的一位乡邻来卖鸡，还有五只未脱手，他傍晚找到我，央求我将就他一晚，我便报告了班主任和教导处。因他是猪笼装鸡的，不便放在寝室内。天黑我带他安置在离寝室不远的“生物园”内。半夜，他听见一声响，跑去一看，少了三只鸡，是黄鼠狼刁去了还是狐狸拖走，全然不知，唯存一地鸡毛。无奈的他，势必自忖难道未给别人点什么，竟应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么，不免腹腓和悔恨交织在一起且又啼笑皆非，怎么个怨天尤人法呢？
    六六年十月，我们在南岭支农，为红旗水库修渠，每人每餐半斤米分蒸着吃，由于劳动且男生饭量大，感觉饿得慌，而女生尚有多，我们呼吁煮着共吃。怪也不怪，头一两次依然不够，没几餐便只能吃二三两米了，只是加餐每人半斤肉红烧，我是未吃涎先流三丈，衔起来细细咀嚼的滋味，恐怕现在难以重温旧梦了。
    六七年上半年，我们又在杨津支农。因为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我和梁正刚同学走进一家破屋，只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衣衫褴褛，瑟缩着身体，半晌不见一点儿声息。她的灶里烧着火，气从锅盖的边缘喷射得老高。梁正刚把锅盖一揭，见白白净净的一大锅笋，他惊讶地大叫一声：“快来看，这个家伙不老实，破坏社会主义。”婆婆更是魂不附体，于是我们私下议论了几句，当时我说：“这有什么奇怪，在这个棺材少个盖的地方，满山满岭都是竹林，挖几颗笋煮着晒干做菜吃或卖笋干有什么了不起？”“不行，也要吓她一吓！”那我又能有什么威风呢？只是叫她下回注意点。她的觫悚才开始有所缓解。 修水网
    支农结束，聚了一餐，宴席上腌肉嚥薯丝饭痛痛快快地饱食了一顿，事后我得意洋洋地坐在门槛上折根小枝剔着牙。回到学校，在粮店用五斤粮票、一元一角五分钱买了五筒精粉面条回家，可怜的妈妈，一丁点一丁点儿地撮着和青菜煮，全家九口人几乎用它当晚餐吃了一个月，其中还是我享受了最大优惠的待遇，因那剔牙的缘故，弄得我那半边脸足足“长大”了一个月。说老实话，除文革前在校正经学习了一年多，唯在这一个月，我才静心刻苦读了一下书，练了一回字，看了大半本《斯大林全集》，真个获益非浅。
    今时，修水中学早已拂去了紫花墩最高不过两层的低矮幽暗的砖瓦房。昔年，一位老师曾戏称自己所住的教工宿舍楼为“鸽子笼”，就因此言，上纲上线，成了文革批斗他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一条。往事如烟，代之而起的是栉次鳞比的高楼大厦，且延伸到本为荒凉的“箬坑原”，连成了新旧两个校区，名为修水一中，规模空前宏大。
    莘莘学子在这里无忧无虑，想必再不是述说我那时故事的人，因为我相信一切都会描绘在中国改革开放的美好画图中。为志备忘，在这国庆六十周年之际，特赋诗一首：

文革往事去如烟，
三届青年梦未圆。
欣喜光天重化日，
江山指点又空前。 HULING

 
    江西省修水县马坳镇中学
    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
    北京文学书友会会员
      周协丰       200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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