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故里、闲度时光,忽一日,乡贤好友戴逢红君来访,兴致顿生。心想正要访道黄龙寺,这个“黄龙三通”就来了,何其快哉! 说戴逢红是“黄龙三通”,绝非妄言。他从年轻时起,就潜心研究黄龙一脉,至今已愈二十八年,从没中断。偌大一座山峦,他几乎处处走遍,无论僧俗学者,他都来回造访,搜集整理的资料数以万计,还用十数年心血,编写了一套三部黄龙禅宗文化丛书:《黄龙宗简史》《黄龙宗公案》《黄龙宗禅诗》。以我的了解来说,对黄龙山、黄龙寺、黄龙宗的熟悉程度,应该没有人比得了他的,所以我想,说他是“黄龙三通”应不为过。 公元 1101 年,黄庭坚结束了在四川的六年贬谪生活,从贬所东归,在荆州沙市候命,经冬过年。次年,从荆州南下岳州,经巴陵、平江、临湘,过通城、到修水黄龙寺并有佳作传世,诗曰:
山行十日雨沾衣,幕阜山前对落晖。 HULING
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归。 灵源大士人天眼,双塔祖师诸佛机。 白发苍颜重到此,问君还是昔人非。 那一次,刚好又是雨后天晴,山如出浴,水若戏童,落霞映在幕阜山麓,更显名山之高耸;斑鸠呼唤淋湿的同伴,尤见生灵之爱怜。山谷道人的兴致一定颇高,你看在他诗里,是一副多么鲜活的山水图画啊! 黄庭坚倾心参禅,一生拜谒黄龙寺多达九次,虽然他是修水本地人,但他的家乡双井离此足有百里之远,当时交通条件有限,多是“11号自行车”,他入仕之后,一直供职异乡,远达河北、四川、广西等地,只能间或回乡一趟。如此说来,他几乎每次省亲都要走一趟黄龙山,也即是说,每次探家,都要在黄龙参禅访道上花费不少的时间。 有心向道,其行可鉴;无意参禅,其言匪夷。现如今号称信佛、皈依者何其多也,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有几个是甘愿苦修的? 逢红君陪我去了两次黄龙,一次山上一次山下。谈起黄龙,他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特别是到了黄龙寺遗址,就像进了他的家门。那天不巧遇到下雨,山路泥泞难行。看完仅存的几间权作殿宇的低矮瓦屋,我们便打算返回,他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说这只是黄龙寺的最后一座殿宇,还是后来简单盖上的。“鼎盛时期黄龙寺的规模”,他抬起右手,朝山塅画了一个圆圈,我估摸着,足有二三平方公里,“全是寺庙殿堂”。他不由分说,带着我们冒雨爬山,钻进一个个灌木丛生的山窝山嘴。我惊愕不已,原来那些山窝里,都是残存的寺院遗址,有的还有石大门石狮子石屋柱顽强挺立,有的仅存石屋基础或是散落的石鼓石墩,都被草木掩盖着,凌乱不堪。令人想起“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的诗句。从规模、用料和石刻花纹的精致度上可以看出,都是极高品位的上乘殿宇。十几个山嘴上,都是一些大德高僧的舍利塔,巍峨屹立,点缀两厢。想在盛时,这里应是多么气势非凡啊!驿道边上,间或见一方摩崖石刻,大都是黄庭坚的手迹,如“灵源”“三关”“法窟”等等。有意思的是,在进山右侧,紧靠地脚处,有一块四五米见方的巨石,上刻“黄龙山”三个大字,典型的黄体,苍劲有力。旁边树有一块“禁令”牌,为当地村民所立。牌上警告,谁要是破坏了名胜古迹,就会遭到报应云云,很引人思考。 修水网 这次参观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黄龙宗拥有如此大的名气,原来她曾经拥有过多大的辉煌啊!逢红君说,在宋代,禅宗其余几家几近销声匿迹,唯有黄龙一支香火旺盛,皇帝经常诏见黄龙高僧讲经说法,宫中府中以挂黄龙诗画为贵,高官名士都以到黄龙寺礼祖参禅为荣。也正因为此,黄龙宗才在“横被天下”的同时走出国门,在日本、高丽以及东南亚盛行。他说他选择研究黄龙寺黄龙宗,钻的越深,越能感知到黄龙文化的厚重与价值,越能感觉到黄龙故里的骄傲和光荣。 我不禁对逢红君肃然起敬!这个精干利索的汉子,说话办事都像一阵风。他对黄龙山、黄龙寺、黄龙宗的执着与尊崇,对“三黄”学术的不懈研究,均大大超乎常人的想象。贤者说,人生一辈子,只要做成一件事足矣。不论是惊天大事,还是点滴小事,都需要坚定的自信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戴逢红正是这样,二十八年如一日,无人交给他任务,无指标无压力,无人监督催促,当然更无经费无报酬,完全是他的理想抱负,支撑着他无畏无悔、一往无前,投身这项工作与事业。这样的人,于振兴黄龙宗而言虽然很为鲜见,但在振兴其他教派、振兴民族文化、振兴科学技术乃至振兴中华伟业的战场上,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啊!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他们,没有理由不为他们摇旗呐喊、鼓劲助威。 本文来自修水网 中古的黄庭坚,在多次奔向黄龙山的时候,一定不会料到数百年之后斯地已是如此荒凉;而当他以黄龙居士的荣耀,庆幸着黄龙宗在中原、在扶桑、在南洋兴盛的时候,更不会想到在黄龙寺变为废墟后,还有如此执着之士,以一己之力默默无闻、无怨无悔地做着存善积德、弘扬祖道的伟业。但他一定在注视着这里,一定对黄龙宗的光大重兴寄予厚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