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周斌
六
在小山界办好事情后,我就告辞驾车向高枧乡集镇进发,拟经过崇阳县的金塘镇和修水县的港口镇到修水县溪口镇参加朋友的聚会。
从小山界到高枧乡集镇13公里,全部是新修的柏油路。公路在山间行驶,路旁尽是高山树木,田地很少,离集镇还有两三公里,才看到大片的水田和旱地。特意开车到集镇兜了一圈,还到乡政府院子里看了看,然后返回到去往小山界和金塘镇三岔路口的桥上观看风景,拍些风景照。
回到车内,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开上回家的道路,而是静静的坐着,回想今天大半天的见闻,明显地感觉到我们修水落后了!这是一个不愿意接受的结论,但事实却摆在面前。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江西,我们修水在很多方面一直走在湖北通城、崇阳和湖南平江的前面,尤其是公路建设。大广高速公路我们江西修好了,到了赣鄂边界上,湖北才开始征地拆迁,整整晚了三、四年才修通。修平高速江西修水段2017年1月4日通车,平江段到今年才通车,整整晚了六年。以前,他们落后我们三到五年,而现在却反了过来,我们明显落后他们几年。
你看,从小山界这么一个人口稀少的小山村到高枧集镇13公里,全部是两车道的柏油路,整个道路坡平弯大,没有陡坡急弯,路旁绿化树木较大,树形较好。
而我们全丰镇境内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上源、半坑等地不通公路,只有一条人行大道。后来,大概是七十年代末吧,沿着五四大队的西边,经过戴家坪上的东坎,经经邦大队、经红大队,一直到石灰场,沿着上源的西边山脚,修建了一条四、五米宽的公路。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生活的改善,老百姓开始沿着这条公路修建新房。现在,这条公路已经不是一条公路,而是一条规划不科学,建筑不规整,杂乱无章,管理无序的长长的街道。
从半坑水库下面开始,爬上水坝的上面,又下到半坑,再往北上,一路都是坡陡弯急的窄路,有的山嘴几乎成九十度急弯,很远就要按响喇叭,生怕两车对头一撞。有的上坡是连续的“之”字拐,拐弯处几近一百四、五十度,要打一、两把方向才上得去。虽然是水泥路面,但由于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破损严重,以致坑坑洼洼,甚至难以通行。
听说,从大桥,过水源、黄龙、白岭到全丰,往湖北去的一条二级公路已经立项,不知开工了没有,不知是不是经过半坑和小山界,与高枧乡的公路相接。如果确有其事,则希望早日高标准建成,和湖北扳平一局。
而全丰镇沿路房屋建设已成定局,难以改观。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希望镇村今后都要按秀美乡村要求做好规划,以后建房要按规划进行。杜绝沿路建房,不准沿路房屋改建,最好引导拆除沿路房屋,到规划的地方建房。
对镇村主要道路,要争取资金进行改造,要截弯取直,要降坡达缓,要由白改黑,要植树绿化,使道路面貌有比较大的改观。对集镇面貌也要进行整治,对杂乱无章的建筑予以拆除,对各种电力电讯等线路进行整治,对临街建筑立面进行美化,对道路进行白改黑。县里对诸如全丰这样的省际边界乡镇要进行政策倾斜,整合各种资金进行重点支持,使我们的乡村和省外比较起来不致落伍太远。
七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全丰,虽然现在几乎没有了一点遗存,难以找到过去的一点蛛丝马迹,但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老塘城街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竟是如此的清晰生动。
塘城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地方,在西周至春秋时期就有人在此生活,至现在已经有近三千年的历史了,塘城街西边寅卯埂的文化遗存就印证了这一点。
1966年我仅有四岁,就随父母来到了塘城,一直到1976年离开,前后在全丰整整生活了十年,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存储到大脑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都是这十年留下的,因而才有“不是家乡胜似家乡”的感慨。
那时的塘城,大家都叫塘城坳,整个集镇就是一条里把多长东西走向的主街,西边地势较高叫上街头,东边地势较低叫下街头,中间的叫中街,当时公社和中学都在中街,我家当时住在中街。中街靠东边有两条几乎相对的小巷,一条挨着中学的房屋和围墙通往北面的叫夹巷。走完一百来米的夹巷,就绕到了中学的后面,再往下就到了一个叫孙家的小村庄。一条小巷往南,无名,不到一百米就到了一个宽阔的地坪。地坪的右边是公社的大门和农村合作信用社,左边是食品站、供销社的南杂货和盐仓库,再往前就是粮站和粮食仓库,那个时候公社的主要机关都集中在这一块。地坪连着公路,往北去上源,往南去白岭、修水。公路一过粮站就下坡,坡的右边是个叫戴家湾的小村庄,临坡边有座戴家祠堂。那时没有自来水,吃水用水都要到戴家湾的水井去担,我在兄弟姐妹中最大,担水的差事就固定落到了我的头上。当时年少力小,只能用木制的小茶桶担水,要担五担才能担满一缸。无论是刮风下雨暑热冬寒,每天都要跑五趟,有时感觉到苦不堪言。
塘城坳的下街尽头,就是一片肥田沃土,靠下街头这边有个小村庄叫大屋嘴。大屋嘴有几十户人家,大多数都姓杨,其中有一位老红军,解放后在山西工作。记得七十年代回来过一次,塘城坳上万人空巷,大家都挤到街上迎接老红军,一瞻老红军的风采。
塘城街上除了公社学校,还有三、五栋房子是新建的外,其他都是老房子,最老的恐怕有两、三百年。比较多的是铺面房,一般是一面三间,铺面门板都是尺多宽,寸多厚,丈把长镶拼的杉树板。卸掉门板后,中间是厅堂,左右是柜台,柜台靠墙一面立有顶到楼板的货柜,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通过厅堂走到后面,就是店主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再往后就是加工作坊。也有的房屋就是乡下民居的格局,大门稍往内缩一米多,花岗岩大门,厚重的木板门,有的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进门后是下厅堂,两边是正房,接着是天井,天井两边是厢房,天井上面是上堂前,上堂前两边是正房,后面是厨房、厕所、猪圈等附房。有的在第一层上面还有第二层,形成了楼房格局。塘城坳街上两种房屋格局样式并存的时期,就是集镇周边田土较多的富户向集镇汇聚的时期,也是这些富户由土地出租出佃向商业和加工业发展转型时期。
街道上面全部由花岗岩铺满,岩石被成年累月的鞋履磨得油滑水光,中间的石头还被独轮车的包铁车轮磨出了凹槽。上街头靠近中街的地方,大概有三十来米长街道上面建有屋面,可以遮风挡雨。这里成了街上住户聚会聊天的场所和家长里短各种新闻发布的地方。
记得读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塘城街上小孩子特别多,大多数家庭都是七、八个小孩,多的十多个,连粗心的父亲都搞不清楚哪个是老几,叫什么名字。那时学业负担轻,又没有什么兴趣班,一放学书包一丢,就到外面疯去了。孩子一多,就形成了三个团伙,上街头一伙,下街头一伙,中街一伙。都封了司令、军长、师长等官职。一到晚上,上下街就两军对阵,“冲啊!杀啊!”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石子砖头满天飞,打得街上门板嘭嘭作响,打得屋瓦啵啵作响,打得街面花岗岩叮当、嘣嘣山响,偶尔也有一两个小孩被打得头破血流,打得大人叫骂连天。我们中街这支队伍倒向哪边哪边就取得胜利。第二天,大家又一起上学,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因为昨晚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游戏。
塘城街北面的河流叫黄沙港,它从黄龙山流来,是修水的正源。快到塘城时通过石子岭山脚的峡谷洞井,是许真君斩孽龙传说中,孽龙要填掉的洞井,据说洞井填塞后,就会把湖广(指湖北和湖南)变成都(“都”就是城市),把江西变成海。
黄沙港在槽口前,会合了上源港、南源港,一下水量增大了好多,水面宽了好多,水也深了好多。在河的两边和中间,有很多露出水面的石头,有的床铺大,有的桌面大。那时的河水,除了涨水的时候浊浪翻滚,黄水滔滔,其他时间都是碧绿蔚蓝清澈见底,游鱼细石历历在目,小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水抓鱼摸虾捞蚌,玩累了就爬到石头上休息聊天晒太阳。
有一次我和叔公的孙子几个人在这里玩水,不知道谁把消息告诉了家里,叔公急匆匆赶了来。一来就趁我们玩得忘乎所以,把我们的衣服全部抱在了手里,然后招呼我们过去。我们几个小子赤裸着身子,下半身藏在水里,毕恭毕敬地听叔公训话。最后叔公说,为了让你们永远记住今天的事情,你们就不穿衣服回去吧!说到这里,转身就走。我们几个急了,顾不得羞耻,立即从水里冲了上来,用手捂着裆部,一边哀求叔公,一边强行抢夺衣服,叔公也就半推半就地顺势把衣服给了我们。看我们把衣服慌急慌忙穿好后,又严肃地问我们,以后还来玩水吗?记住了今天的事情了吗?我们几个脑袋捣蒜般地连连点头答应。
黄沙港流经中学后面,有一个回水湾,水面较大较深,但有浮沙,下水是很危险的。记得快放暑假的时候,天气比较炎热,学校要求午睡。隔壁班上有三个学生趁值日老师不备,偷偷溜出了学校,跑到黄沙港那片水面去玩水,享受河水带给的清凉。不想一个学生从石头上跳入水中,误入浮沙,浮不起来。这个浮沙有点像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泥沼,一陷进去,就很难脱险。第二个学生看第一个下去很久都没起来,又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抢救,自己又陷了进去。第三个学生吓傻了吓哭了,醒悟过来后,立即往学校跑,边哭边喊“老师赶快来救命!老师赶快来救命!”等老师和周边老百姓赶到,立即派懂水性会游泳的青年,腰上栓好绳子下水,费了很久的功夫,花了很大的气力,才把两个学生的遗体打捞上来。同学们看到两个平常活蹦乱跳熟悉的同学一下子离开了我们,悲伤得紧紧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女同学忍悲不住,泪涕双流,大放悲声,哭成一片。这一悲伤痛苦的事件深刻地教育了我们这些学生,以后谁都不敢再去玩水了。
2023年2月
作者简介:
周 斌,男,六十岁。九江市修水县退休干部,爱好文学,喜读诗书,间或舞文弄墨,尤其对家乡的山水和典籍故事情有独钟,其作品散见各种刊物和各个平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