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刘经富
陈宝箴(字右铭)咸丰八年(1858)冬到十年冬在京城备考会试期间,结识了湖南龙阳(今常德)人易佩绅和江西县武宁县(陈宝箴故里义宁州的邻县)人罗亨奎。咸丰十年,湖南巡抚骆秉章奏调易佩绅招募团勇。易、罗、陈遂决定放弃下一科会试,相约从戎效力,出都南下,募勇千人参战。
陈宝箴与李复结识,与罗亨奎有关。罗亨奎是陈宝箴咸丰元年(1851)的乡试同年,咸丰四、五、六年间,罗亨奎都携家到陈宝箴故里——义宁州眉毛山区避寇乱,住在两位乡试同年陈宝箴家、涂家杰家。罗亨奎与汪瀚、李复都是武宁北乡人,因此陈宝箴与李复、汪瀚结识,当是罗亨奎两边揄扬,在其中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逐渐形成了一个地域人才圈子。
同治二年二月,读书楼建成,陈宝箴以“深有惧夫视、听、言、动之四目,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四端,而或有不能以自览也”为由取名“四觉草堂”。楼为两层,二楼大门左右悬挂陈宝箴的“深居观元化;荡胸生层云”集句联,李复撰《四觉草堂记》,记文中写道:“癸亥之岁二月,余与陈子右铭抱书入四觉草堂……时历其上,凡大山环抱,十数里溪涧村庄,一一在目。山高故多雾,对山或经时不见,然亦时有草堂、弥王澡洁如洗,而俯瞰则上下天地,氤氲化醇,茫眘莫测其际。微风渐起,边嵎隐豁,又或有一两峰呈露于天外者。至于风雨晦冥,飞扬离合,往来倏忽,怪变之状,瞬息万千。吾不知陈子自车驱南北楚吴之间,其得此于所遇者几何哉?抑无乃都不塞意,而遂来此以求自足耶?”
这篇六百余字的记文融说理、写景、抒情于一炉,层次结构紧凑,脉络通顺,语言精粹挺崛。借山水形势以比兴寄托草堂主人的志趣气度,同时也映带作者自己的抱负胸襟,可谓一笔两用,是一篇典范的记叙文。放映出作者的学养境界,写作功力。作者只有二十七岁,即有如此程度,允为陈宝箴、涂家杰的益友、畏友。
草堂的落成和李复的到来,使眉毛山区有了一个文人士子谈古论今、知人论世的活动中心,为眉毛山区的人文增加了一个亮点。陈宝箴与涂家杰、徐家干(举人)、黄韵兰(廪生)等常来草堂与李复聚谈出游。李复与黄韵兰兼作塾师,课读陈、涂两姓子弟。
同治二年十月。陈宝箴因汪瀚的介绍,出山至安徽安庆曾国藩大营拜谒曾国藩,受到曾国藩的礼遇,在曾幕逗留月余。
同治四年(1865)正月,上年回家中丁忧守制的汪瀚冒着大雪从武宁进眉毛山。百余里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五天。两人剧谈几昼夜,纵论天下大事,分析东南局势,探讨自己的前途。两人分手后,陈宝箴再赴赣南石城席宝田军中。八九月间陈宝箴突接家书,得知汪瀚丁忧服除后在赴曾幕复职途中染疾猝逝。陈宝箴极为震惊,爰致函曾中堂,告知他这一噩耗,请他为汪瀚撰墓志铭。
同治五年八月,李复赴金陵入曾幕,不料几个月后竟因病赍志以殁。李复在“四觉草堂”读书潜修近四年,有如璞玉琢成,正要大放异彩,却荃蕙早摧,玉楼待诏,令人嗟叹。
曾国藩对义宁、武宁这几个人才颇为关注,期望甚殷,对汪瀚、李复的早逝极为惋惜,久难释怀,同治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复刘坤一函》云:“承示物色陈守(陈宝箴),学识并茂,余则慎所许可。右铭曾来安庆,接见多次,信为有用之才。武宁、义宁共有数人,志行优异,惜汪君遽逝,罗令(罗亨奎)被劾,右铭气类日孤,此外罕闻佳士。”同治六年九月,又在回复旧属、后任义宁州知州的朱宽成信中云:“义宁地稍僻陋,文报罕通,似无以扩充闻见,全赖师友砥砺,振发志气。阁下既与陈右铭互相渐摩,则旁近当有闻风景附者。汪瀚与其弟子李复先后徂谢,善类日孤,令人叹惋。”
咸、同之际,武宁县共有三人汪瀚、郑奠、吴心民在曾国藩戎幕效力,由此引进陈宝箴进入曾国藩集团的人才圈子。而陈宝箴终因自己的才干气度受到曾国藩的青睐,寄寓厚望。这正如陈宝箴在《致曾中堂函》中所概言的那样:“某自前年拜谒台端后,遂不及修问……每念往者亲承言论,悼人材之衰息,顾谓宝箴宜与汪瀚辈以气节学谊与乡人相砥砺,以持其弊。归而服膺,寤寐寝兴,如临师保……一乡一邑学术废兴之际,果亦有数存乎其间欤?”
“四觉草堂”在陈宝箴的一生历程中具有重要位置,他能从赣西北山区乡野众多的秀才举人中脱颖而出,进入了两江总督曾国藩、前后两任江西巡抚沈葆桢、刘坤一的视野,为日后以军功保奏跻身仕途作了前期铺垫,与草堂那几年友朋研读励志是分不开的。他晚年自号“四觉山氓”“四觉老人”,可见他对那几年岁月的留恋,成为他生命旅途中不可绕过的一站。清末义宁贡生龚浦庆即以《四觉草堂》为题介绍推崇陈宝箴的事迹风范。
2017年,修水县政府为打造“陈宝箴故里景区”,修复了“四觉草堂”。虽然不是原址原貌,但能将倾圮荒芜多年的前贤遗迹恢复重现供人瞻仰,亦有意义。
原载2021年9月24日《中国文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