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她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爷爷还在上学，每周她都要去给爷爷送菜。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她羞低着头、不敢说话，从爷爷手里换过饭盒，转身就跑。回家的路上，却蹦蹦跳跳，没一步正式的走。

      奶奶说，嫁过来的时候，将自己名字中间的“正”字，改成了爷爷名字中间的“自”字。“自求自英，显得特别登对！”

       爷爷检查出肿瘤后，我们想瞒着奶奶，但她还是敏锐的察觉了。时常在睡前，她跑到我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这些往事，眼里满是回忆。我从小和爷爷奶奶没有分开过，小时候关于他们相处的印象大都模糊，但有一些片段却时常在记忆里打转。

       爷爷上完高中，就在大队干文书、后来当书记，还做了十几年民办教师。奶奶大字不识几个，工作上帮不了什么忙，但农活家务活却拼命的干。每天晚上把爷爷的鞋子掸得干干净，鞋垫挂在窗台上吹。爷爷每次出门，都是一身“笔挺”，这一点深得太奶奶欢心。

        但奶奶做事并不麻溜，我和哥哥要睡了，她总还在到处忙活。她会点着灯，让我们在床上玩闹。爷爷从外面忙完回来，就一口吹灭，这时候我们乖乖睡去。

        有一次，爷爷和奶奶吵了一架，那天奶奶给我点着灯就偷偷回娘家了，爷爷回来后，和我睡在了一起。那一整夜，爷爷都没有吹灯。五六岁的我，很长时间都相信爷爷的理由：“奶奶不在爷爷也怕黑。”

        奶奶话多、爱哭，爷爷大男子主义，急躁，小时候的记忆里，他们经常吵。但无论多么激烈，奶奶在气头上也是关心着爷爷的。刚吵过的他们互不搭理，我和爷爷坐在一起纳凉，奶奶就会过来对着我说，问你爷爷要不要喝茶。我转头看看爷爷，爷爷点点头。

         爷爷说，你奶奶就是多嘴，其实心里对谁都好

        但也有很凶的时候，奶奶会哭到嗓子哑。高中时有次放假回家，奶奶嗓子哑了，该是又吵过了。这时爷爷进来看到我：“崽回了，最近天气燥，我去买点西洋参给你泡水”。谁知买回来后，泡了一大碗，让我端给奶奶喝。

        我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没有手机。我电话回家，她喜欢追着爷爷贴着手机背面搭腔。爷爷嫌弃、奶奶纠缠不放，我就在这头耐心地听着。通话大都在问长问短与二老拌嘴中进行。
        大学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去，奶奶睡前都要和我叨叨几句，“找对象也要看看生肖的，你爷爷属猴我属狗，这么不搭的，哪有什么幸福了！”我就笑，嘴上总是挑刺、行动上却时刻想着。挑不到完美的人的，和谁都有吵，关键是吵过还愿不愿意好。

        爷爷患病的事，他自己并不清楚。他们还是会经常的斗嘴，但我明显的感受到奶奶不再那么“动真气”了。也许她想以往常一样吵的假象，希望爷爷像往常一样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还在加班采访，家里突然来电，爷爷要我们连夜赶回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路上眼泪止不住的涌。

        爷爷知道自己不行了，走的时候，却异常清醒，看到房间进来每一个人都说吉祥话，然后无力的闭上眼睛。那时已近凌晨，我们都围在床边，他突然又半睁着双眼环顾左右：“婆婆呢？”

        我们把奶奶簇拥到他身边，他们紧抓着双手，爷爷说，“婆婆，你是长命百岁的，好好生活······”爷爷闭上了双眼，一直到次日下午离去，再未开口。

       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他们相互嫌弃，又相互搀扶。奶奶紧抓着爷爷的手，嚎啕大哭。送走了爷爷，从此，再也没人和她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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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号：gcjm888888                          阮皇勇：江西修水人，现供职于修水县广播电视台，任记者部副主任，《古城旧梦》微信公众号特约作者。曾供职于修水报社，任记者部记者。喜爱文学，时常寄文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