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贵州黎平县支教,在黎平乡下的一个木屋子里,夏练三伏闷了一个多月,写了篇《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的回忆性文章,以为可以以此为节点,画一个分号开始下一段生活了。
因为能够想到,在贵州的那一段肯定会与我之前和之后的都很不一样,事实结果也当真如此。
当时的生活是单调的,刚到学校不久就碰上暑假,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放假回了家,我住在学校外面的民房里,食堂不开了,基本上也不用到学校里去。
住的房子是木头的吊脚楼,屋前是坎,屋后是坡,坡上是主人家的猪圈和茅房,推开窗子,“猪朋狗友”面面相觑。窗子下面主人家囤了一木桶的尿,暑气蒸腾,气味比较浓郁。
每到晚上,关上木窗户,关上木门,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就这样开始一个晚上的阅读和静坐,常常要到三四点才闻鸡而睡。
中午十二点多起来去朋友租的房子里做饭,菜是头天傍晚买好的,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吃完饭躺到沙发上看看电视,能继续睡到三四点。起来去山上的井里打瓶干净的泉水,再到河里洗个澡,回来就是买菜做饭了。晚上继续晚上的节目。
一天下来,除了能和卖菜的大娘说几句话之外,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偶然碰到隔壁人家虽不漂亮但同样年轻的女儿,即使只是擦肩而过,那一天也因此多了点色彩。
当时对前途是淡定的,工作虽没什么收入,但在中学教语文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夙愿,何况还能感受侗族苗族独特的风情。对于以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还没有开始计划。
父母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以前的生活以前的环境,暂时都抛诸九霄云外了。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是一种新的生活。刚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当地的方言,真是高兴莫名。
还记得自己当时只带了一袋子的书和两套换洗衣服一个被套过去,石炳武大哥带我收拾好房间,又带我去街上买了一系列的日用品,后来和同事在哪吃饭在哪洗澡在哪洗衣,都是石大哥一路带过去的。
还记得走路去吴明莲老师家里过节,路上灰尘太大不好走,还和人一起扎起裤腿沿河而上,既干净又清凉。吴老师的父亲还特意到稻田里放了鲜活的鲫鱼出来吃;还记得晚上和朋友们去河里打鱼,一个在前边打,几个在后边捡,不到一千米的河道捡了六七斤的小鱼,第二天各种吃法。
暑假结束后,朋友们陆续回到学校,生活又热闹起来。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兄弟张芳强是一个中午,外面气温四十度左右,我把窗子和门都关上了,他推门进来,看到我拿着一个很娘气的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看书,过去他那边和他聊了很久,算是认识了。
小盘,当时刚刚看完一遍《寻秦记》,对于小盘这个叫法就情有独钟了,和小盘促膝而谈到深夜是常有的事,虽然已经记不清具体就哪一些重大问题达成了重要共识。
望哥喜欢写文章,也写得好,去他房间聊天,主要是去向他学习。杨绍斌兄弟,蹭了你那么多饭,后来就那么溜走了,真是对不住啊,借此机会,也向所有给过我饭吃的朋友致敬......
2012年的元月初,寒假开始了,我踏上归程。重一点的书杨昌进老师开车帮我送到镇上的邮局寄走了,其余轻便点的随身携带。
早就确定了要走,但是只跟比较近的几个朋友打了招呼,望哥先回黎平,知道我可能没钱,临走的时候郑重地说:“学校的钱不管结不结得到,回去的时候先到黎平来找我。”
走的那天,中午和朋友们去吃饭,最后小强一定要买单,说是给我饯行。吃饭的时候小盘打电话过来说买了条大鱼等我去做,就算最后一起吃顿饭,我说已经在吃了,等下再过来。
去镇上坐到黎平去的车,小盘帮我扛行李,送我上车后一直等到车子发车了才回去。晚上和小强一起吃东西,第二天从黎平到怀化,他又特意过来送我。送君千里,一路顺风,这些年来,总有几个送别的场面让我非常感动。
2011年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九点多钟动身离开温州,我的大姨(也是我小学的启蒙老师)在厂里送我,还哭出了眼泪;2010年的7月12日,地铁人民大学站的进口处,英杰给我来了一个男人的拥抱,话倒是没说什么;晚上十点多的北京站月台,和小意挥手告别,同时告别了的还有北京这个漂浮四年的城市。
迄今最难忘的还是2006年9月3日南昌站候车室里父亲叮咛嘱咐完后寂然而去的背影,如果真按您嘱咐的去做到了,我又何止是今天的我......我的父母地位虽然低下,但精神是崇高的,是优秀的。
于是,我常常想:一个民族也好,一个人也好,难免要经历挫折和苦痛,但到最后关头真能赖以挺过来的,不是GDP,也不是RMB,而是那一股精神......
当年写高中作文的时候,为赋新词强说愁,常常一个人“危楼独立面晴空”,造作了许多伤感的词句,反过来也影响了本该年轻欢快的心情。
在贵州黎平的大半年,是我迄今为止最别致的一段经历,回忆起来也是好玩。人是群居动物,“明月楼高休独倚”,自己把自己放在一个虚幻的高的位置,自然曲高和寡,下楼来,坐着,躺着,和小伙伴们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
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精神为之抖擞,生活也多了一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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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参未:男,江西修水人,曾在贵州黎平乡镇中学支教,现供职于县直某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