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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里的圣火——山村教师桂电垂素描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wolong


 
桂电垂每天挑着一篮子作业和一袋子菜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桂电垂背学生上下课。均为本报记者梁振堂摄


    那地方叫牛头岭。

    是修水县古市镇最偏远的一个山村。几十户村民散落在方圆40多平方公里的崇山峻岭间。山是黛青色的,林子是墨绿色的,只有牛头岭上那所村小房顶上的国旗是那样的耀眼。它给了群山一抹暖色,也给了山民几许希望。村民们说:“那是山坳里的圣火!”

    这所学校只有一位老师,23个学生。

    一

    老师叫桂电垂,今年56岁了。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磨砺使他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粗看一眼,和当地的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骨节粗大,皮肤黝黑,只有那双眼睛,才透出文化人特有的智慧。

    是的,在村里的同龄人中,他是学历最高,喝的墨水最多的。这地方穷,加之交通不便,村里断文识字的不多。1970年,村里人咬紧牙关,集资送了桂电垂等8个青年到山外读高中。毕业后,回来留下的只有他一个。本来,村支书想安排他到村里当会计,可桂电垂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坚持要到村小当老师。当记者问起他当年的动机时,桂老师笑笑说:“谈不上什么动机,我们这里太偏僻,外乡人不愿来这里教书,当时教育部门先后分派了3位老师来这里任教,可最长的只待了一个月就走了。我是乡亲们送去读了高中的,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总不能看着山里的孩子没书读啊!”就这样,桂电垂当上了山里的“孩子王”,没想到,一当就是36年,而且干得无怨无悔。

    一人一校的生活是寂寞的,但桂老师的内心世界是那样的丰富,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孩子们。他既是校长,也是老师,还兼任着生活管理员和炊事员。因学校的条件太简陋,除了家在10多公里外的学生可住校外,其他的孩子都得每天往返在山路间。桂老师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起床,为住校的孩子蒸好饭,然后沿着山路去接学生,下午放了学,他都   是先把走读的孩子送到家,才回校当炊事员。有人给他算了这样一笔账,以平均每天10公里,一年除了节假日以260天在校时间计算,36年来,桂老师在山道上接送孩子的路程达到4.32万公里,也就是说,他绕着地球走了整整一圈。 

    2008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百年不遇的冰雪灾害将牛头岭装扮成一个晶莹的世界。此时学校放寒假了,寄读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只有家离学校8公里远的王小荣、王燕伟同学因父母在外打工,无人来接。望着漫天风雪、冰封路滑的山道,两人眼里聚满着愁容。桂老师一声不响地用稻草绳绑着鞋子,将铲雪的小锹挂在腰间,“来,老师送你们回家!”说着,他将年幼的小荣背在身上,一手牵着燕伟踏上了山道。由于路太滑,好几次桂老师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被冰碴划出道道血口子,但他忍着疼痛,脸上仍挂着微笑,从雪地里爬起来又继续走。他花了近3个小时才将孩子们送回家,感动得孩子的爷爷紧攥着桂老师的手说:“你真是活菩萨,是个好人啊!”

    回到学校,已是深夜了,望着他伤痕累累的模样,妻子心疼得直掉泪。“你这么把年纪,还这样拼命,图的是什么啊?”

    桂老师脸上强挤出几丝笑容,指指心窝口,“图的是这里能平静!”

    二

    采访桂老师是在镇中心小学的会议室里进行的。

    我理解县教育局同志的好意。因牛头岭山高路远,他们是担心我的身体和安全特地将桂老师请下山。采访完后,记者执意要到桂老师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去看看。他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去不得。那里不通车,爬山路要2个小时,再说天气这么炎热,会中暑的。”

    在记者的坚持下,他们只得同意了。变通的办法是找来几位摩托车高手,载着我上去。

    这或许是我几十年新闻采访生涯里最艰险的一次,山高是有心理准备,路险真出乎我的意料。全是六十度以上的陡坡不说,路的一侧是悬崖,一侧是深渊。稍有闪失后果不容设想。记者只得闭着眼睛,双手紧抱着车手的身体,听天由命吧!
    终于上山了。

    山真高啊,白云在身边飘浮。

    学校是由一所老关帝庙改建的。庙的后半截还遗留在学校后面,那就是老校址。

    村主任陈兴林得知我们的到来,早已在此等候。这是位话语不多的憨实汉子。“36年来,桂老师在这里真不容易啊!”
    说着,他从门后取出一根磨得溜光的扁担颇动感情地告诉说,原先学校几十号人的吃水都靠后面的那条山溪,可一到秋冬季节就枯竭了,要到1.5公里外的井里去挑,一天4担水,就这样挑了几十年。直到前年,桂老师自己掏腰包买来水管,到海拔更高的杨梅尖去探水源,然后自己动手将水接到了学校。

    是啊,桂老师在平常的岗位上,做的是平凡的事,虽谈不上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却令人肃然起敬。

    学校虽小而简陋,却整洁干净。在桂老师的办公墙上,贴满了各式的奖状。有学生参加全国小学生作文竞赛获奖的,有参加文体活动获得优胜的。陪同采访的镇中心小学傅校长介绍说,别看这是一人一校,桂老师同时教几个年级,但教学质量却不一般,每次全镇统考,成绩都在前三名呢!

    我们看到的只是桂老师所取得的成绩,可成绩的背后又有多少的艰辛啊!

    有一年,桂老师的儿子患肺结核住进了条件相对较好的渣津医院。距这里有30多公里路。为了既照顾到儿子,又不使学校停课,桂老师借了辆自行车,每天放学后便骑车赶到渣津镇,第二天清晨又赶回牛头岭上课。短短的28天,桂老师掉了五六公斤肉。儿子的病还没痊愈,老父亲的哮喘病又犯了。桂老师只得到医院学习打针技术,从医院开好药回来,给父亲和儿子注射。

    这就是一位普通的山村教师,他的心全系在他的学校和孩子们身上。

    三

    山村教师的生活是清贫的。

    他付出的很多,物质上的回报却很少。

    1997年之前,桂老师一直是民办教师,每月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十至几百元补贴。是的,他需要钱,让年迈的父母能安享晚年,让年幼的儿子能更幸福,让含辛茹苦的妻子能不再为缺钱而发愁。但他更需要事业,需要在事业中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

    上世纪90年代初,牛头岭地区发现金矿。村民们发疯般地投入淘金热潮。有不少人一夜之间便发财了,成了富翁。而淘金的地点离学校只有一箭之遥。那是怎样的一种诱惑啊!有个叫付满华的村民淘金获利后,诚邀桂老师加盟,并承诺会有相当可观的回报。可思考了一个晚上后,桂老师还是婉言回绝了。在接受采访时,桂老师说:“我不是圣人,对钱也很渴望,当时的确也动了心。但想到,我去淘金了,几十个孩子咋办?于是,只得回绝了。村里有人说我蠢,我想也是的,脑子常常是一根筋不转弯。嘿嘿!”

    36年的风霜染白了桂老师的双鬓,36年的雨雪摧老了桂老师的肌肤。今年初,在深圳办企业已取得成功的儿子回到家乡,见到日渐苍老的父亲,心疼地对他说:“爸,我们现在不缺钱了,你在牛头岭呆了一辈子,对得起这里的一草一木了,跟我到深圳去吧,一来帮我打理下厂子,二来也该享享清福了!”

    “不去!我走了,这所学校怎么办?我还有4年才退休,只要上级一天不派人来接手,我就一天不离开牛头岭!”

    宁静的山村生活给了他一颗宁静的心。但他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那是辅导完孩子们的学业,检查完他们安然入睡的被褥,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包扎得很仔细的红绸包,他的心跳得很快,脸上现出少有的淡淡的红晕。那是多年来从这所简陋的山村学校走出去的孩子给他的来信。他只要读一读,心底间要宽敞了许多,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36年来,通过桂老师的努力,当年连一个中学生都找不到的穷山村,如今走出了3名研究生,100多名大中专毕业生。他们不论走到哪里,不论在事业上做出多大的成就,都没忘记给他们父爱般关怀的山村老师桂电垂。正如大连生化研究院教授级工程师付启贵在信中写的那样:在我人生的道路上经历了很多位老师,但印象最深的还是你——桂老师,你就像一位神圣的使者,用自己的爱和人格,燃起知识的圣火,给我的童年留下许多温暖和光明。应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幸福的慰藉呢?

  本报首席记者匡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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