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清明时节的故乡,总能让我在这群山环绕之间想起李叔同先生的《送别》。和家中其他的表兄妹们不同,在所有的节日中,我对于故乡的清明节是最为熟悉的。这种熟悉已然超越了春节时的阖家欢乐、中秋时的花好月圆。然而我,也只能在清明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和我的宗祠先辈们,以另一种形式、在不同的时空里再诉衷情。
文章就来追忆一下我的外公外婆和我童年时曾经在快乐老家发生的轶事吧。与爷爷奶奶不同,我曾和外公外婆拥有过短暂的相聚时光。记忆拉回到1997年的初夏,一张拍摄于九江长江大桥的全家福安静地摆放于相册中,那时的外公外婆还很年轻甚至称得上是硬朗。在和我那善良憨厚的外公外婆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中,仿佛总有人间一量风,填我十万八千梦……以至于现在的我独处时总会想: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您那个常住九江的外孙女啊。
改革开放初期,外公外婆响应国家政策,在白岭镇上开起了一家裁缝兼副食小店。应该是我三岁左右的一个春节,长辈们在鹅毛大雪中迎来了孩子们的归期。儿时,最期盼的便是春节回家。记忆是清晰的,早在决定回家的年边,妈妈拿着她本不富足的工资精打细算地操持着给各家准备的礼品。记得有一年的春节前夕,妈妈在新桥头的中北站批发市场给亲戚家的女孩们都买了一个芭比洋娃娃。“这是珑珑姐姐的、那是兰兰姐姐的、这是葳葳妹妹的、那是珂子妹妹的……”对比自己那个已经被把玩得半新半旧的洋娃娃,我看到后好生羡慕。妈妈一边分类、一边把礼物收藏好,并叮嘱我不许拆封不许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归家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回家前一天,我们会跟楼下开拐地的邻里说好,让他把我们送到路口(一个能乘坐公交车的地方)。随后我们一家再乘坐公交车抵达汽车南站转乘前往修水县城的班车。到达修水,已经是晌午,好在大家庭的关怀,此时的修水县北门六支路早已为我们准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温润可口的菊花茶,足以让我们在舟车劳顿的旅途中感受家的温暖。翌日,我们再和修水的亲戚们一同上白岭,过春节!颇有一种路虽远,行则将至的感慨。
那年春节,我刚到白岭,孩子的天性嘛 总是贪吃的。进门和长辈们简单地寒暄后,我便盯上了外公外婆家的小卖部,然而此时的外婆总会大方地对我说:想吃什么随便拿!现在回想起来,小卖部里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却饱含着外婆对我这个外孙女力所能及的宠溺。
还有一件“轶事”是不得不提的,外公外婆生的孩子多,兄弟姐妹有八个。以至于我的表兄妹们是一支庞大的家族队伍。童年或者青少年时期,我们这支队伍时常充当着家族的气氛担当。映冰舅舅和小舅舅这两位诙谐幽默的长辈偶尔也来客串一把狗头军师。他们会编纂隔壁邻舍的外号,操着一口白岭话如私塾先生般摇头晃脑的教唆着我们这群娃娃念道:“猫击嗷春,撞到晚珍。晚珍恰烟,撞到电生。电生打屁,撞到耽桂。耽桂huo 啊 huo,撞到冰滴落。”娃娃们一个个声高浪急,颇有背课文般的你追我赶之势。此时的其他长辈们往往哭笑不得,只能摇头叹道:mao道理。那时候不懂事,往往还以自己的声浪强劲为荣,尽管妈妈三番五次的把我拉到墙角,劝诫告知:不能这么学,杏牡阿姨听到要生气的!
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中国人抱着团聚的信念翻山越岭,只为那一刻。然而冗长的离别时光,往往也夹杂着无限的惆怅。待到离别时分,我们会裹挟着大包小包的“乡愁”,向白岭车站走去。“乡愁”的行囊中是外公外婆为我们准备的腊鱼、腊肉、哨子、山鸡等土特产,它们即将跟我们一同奔赴两百公里开外的九江。我们从外公外婆家对面的粮站爬上一座小山坡,上坡后便是一条更为宽广的大路了。然而此时,外公外婆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逐渐地变成星星点点、直至再看不见,我那善良的外婆她必定偷偷地抹着眼泪呢!正如龙应台先生的《目送》中写道: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直至再后来啊,它就变成了余光中先生《乡愁》中那一方矮矮的坟墓,我们在外头,你们在里头。
外公外婆分别于二○○○年的三月初四和二○一七年的三月初五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从那以后,我回到故乡最多的时节,以及最多的“借口”应该也是清明节了。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谨以此文怀念我那远去的外公外婆们。耳畔又响起李叔同先生的“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故乡的清明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 周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