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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疾苦压弯了她的脊柱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徐春嫦

    官桥金星垦移民点,整齐而错落有致的居民楼房,让人有种进入小镇街道的感觉。比在山沟沟里迎来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更为开阔与热闹。

        新一任驻村第一书记冷星华把摩托车在一个绿化带旁那个小侧门前停下,跨下车便向那小侧门内奔去。


黄龙乡太阳垄村。

         我从小车里挪出身子,如同一个萎焉的萝卜似地无精打采,就想找个支撑消除一下疲倦。忽然,只听到那侧门内传出一个女人宏亮的乡音:“又辛苦你们跑一趟哦——”这声音蹿出门来冲向四方,让人感觉她欢快而明亮的世界,高远、空旷,正暖阳般照耀。

         我抖了抖身子,也跟了进去。原来这个小侧门进来,是个厨房。“你好,进来坐!”迎着我们进屋的是一个形似海马、身材屈曲而干瘪、肤色黄亮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站立时,头、肩与脚不在同一直线上,却扎着长马尾辫,不停地在脑后背脊晃悠。厨房干净整洁,水龙头和不锈钢水池洁亮,从不同角度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电饭煲“煮饭”指示灯亮着。她一个劲地向堂屋挥摆着她的长手臂,叫我们进去坐,带有太阳垄村特有的圆润声调,话语快活,双眼炯炯有神。她“游走”着把我们领入堂前,又“游走”着回到里屋拧出几把椅子摆放在堂前大门口,不停地叫我们入座。

        在昏暗的夜色中,我走近堂前那张贴着的“贫困户精准脱贫明白卡”,模糊中看见“樊福喜”几个字。这个女主就是樊福喜的爱人卢仙娥。

         这瞬间的功夫,她端着热茶来到我们身旁,脸上盈着灿烂的笑容。我慌忙接过茶,心绪复杂,不知所措。她的身姿与“游走”的模样让我内心有千万种不忍。

         人生有多难?无法估计,好像不能真切地被别人知道。

         茶是“麻子蒙面”(芝麻浮在茶水上面不见茶底)的那种,滚烫、浓香。地板干净整洁,夜色中仍有它一尘不染的洁净感。我们坐定,一边嘬饮着热茶,一起聊着家常,忆着生活过往。

          “她患病多年,刚起病时很年轻,才二十几岁,那时生了老二。”冷书记说。

        “以前我个子很高,是因为这个病背脊弯成这样了。”她充满自信地微笑着,笑容在她脸颊上堆起细微的皱纹来。

         “那时病发就痛得彻夜难眠,止痛药都不怎么起作用,痛得忍不住哭啊。每去一次医院总要花费几百块,有时两三千,住院也没什么效果,家里又没有钱,也实在是负担不起。”她说。

        “后来娘家人看着心痛我,向我老公下了‘命令’,命他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我的病。”但是,家里两间破瓦屋,下雨天是屋外大雨就屋内小雨,去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换钱治病?

         “后来我老公与我商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找不到钱,我们只有卖掉一个儿子,再去治你的病。’”“这我那里能答应哦——儿子我真也舍不得嘞!病可以不治,儿子那是不舍得卖的!”

         她平静地与我们回忆着,时而拖着长长的声调,时而叹着重重的粗气,让人感觉得出那波澜起伏的内心。但是,她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

          我不知道,那时的她,内心该有多痛?“现在你这身上还有那会痛吗?”我问她。

        “痛哦,没有一分钟是不痛的,一直坚持用药就好点。”她两手不停地摸索着说。

         “平时不能断药的,痛得很厉害的时候就必须去医院治疗。”冷书记补充着说。

         “是的,现在好了,敢用药,敢去住院,不像以前家里没钱都不敢去看病哦!现在每回用药或住院治疗,政府给报销90%,自己出10%,治病用几千块,我们自己也只要出个几百块钱,以前哪有动不动就去医院咯胆哦!”

         “有时家里没人,还是冷书记他们帮忙送我去的呢!也是在政府的帮助下我才敢去了大医院检查。2016年终于查出了我得的是什么病,以前一直当是风湿性痛治疗,没有效果,那次才被确诊为强直性脊柱炎,针对性用药总算有了点作用,痛能缓解些。”

        “哦——那现在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放心用药和养病,日子也能比以前过得更开心了。”我点着头回应着。

        “现在是没有什么负担,与过去比,可是好了千万倍啊!”她不禁又乐呵地感慨着,“因为有了扶贫政策,我孩子上学也不愁了,大的上大学了,享受高考入学政府资助金5000元,每年还有3000元的‘雨露计划’补助;老二上中专也是同样,老三上小学,享受教育两免政策,另外每个学期还有500元的生活补助,每学期政府给我们的教育补贴都是早早到位,自己都不怎么要交钱了。”

太阳垄上的黄龙山。

         “另外,我们夫妻二人都享受了低保,医保和养老保险都是政府帮我们交的钱,我现在还养了十几头羊,政府每年都给补贴,看病又能报销90%,加上我爱人在县城建筑工地上做活,日子过得比以前宽裕多了。”她兴奋不已。

          “日子好起来了,你这房子漂亮住得也舒服,这里交通也便利,对吧?”

  “现在住得是比以前舒服多了哦——”她仍乐呵着:“以前我们住在山上,两间破瓦屋,天一落雨屋里就漏,2016年我们享受了易地扶贫搬迁政策,政府补助了22000元,让我们住上了新房子,现在打雷不用怕落雨也不用怕,屋里天天干爽舒适,就医就学都很方便了。”

         “真好!关键是现在住这比原先舒服又方便啊!”我说。

          “是啊,以前住在岭上老屋里,要去个白桥或修水,得半夜起床打电筒走个把小时的山路到这里等车。现在车在门口我提前几分钟出门都行哦,不再受那个起早摸黑赶进赶出的苦了!”

         “现在我们政策这么好,你们负责过好日子就是了!”借着她乐呵的劲儿我忍不住打趣着。

          “是啊!是啊!”我们一起乐呵着。

         说是我们一起坐在那里聊天,其实她的坐,就是半仰卧的姿势,估计她若是躺下,也应是“翘首躺”了。精准扶贫的温暖,似阳光点亮她乐呵的笑容,点燃起她生活的希望,照亮她一路的艰辛,也照亮了我与她这短暂相遇后内心的难过与困惑。

         她眼前的幸福感,不时地抚慰着我内心因她这种辛劳与疾苦叠加在一起而产生的隐痛。我开始发现我的过往只是一片云那么自由而轻悠,是孩童眼中擦过天边的那种淡然,而她的过往应是一首乡野的恋歌,是一树深秋的红枫,聚春夏的阳光雨露,向四野闪烁着成熟后的热烈和美好。

        临走,她起身拉着我的手:“就在我这吃个晚饭吧?”她真切的眼神明显对我们在这个点不吃晚饭就走有些于心不忍。我说我们还得赶路,下回来了再来看她。

         我们依旧穿过她家堂屋反回到侧门去上车,她“游走”着去按电灯开关,生怕我们不看清出门的路。汽车在黑暗中缓缓走动,她就那样一直在身后不停地挥手。

        生活中有各种遇见,今天的遇见,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果没有攻坚脱贫的政策,我不敢想象她的病痛将是如何个程度?更不知道她能否走出这个困境。

         “……爱是用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

          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这是刀郎与云朵唱的《爱是你我》。此时此刻,我只想说,感谢扶贫工作者对扶贫工作的付出,他们用爱开启一场幸福的耕耘,让所有的扶贫政策如及时雨般落实到老百姓身上,让幸福在他们的脸上堆起了憨厚而又甜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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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春嫦:女,笔名春常,江西修水人,江西省作协会员,主要代表作有散文《一两煤油》、《一枚奶酪》,散文诗《柴火轻烟》,著有诗集《草的心情》。现供职于江西省修水赣北钨业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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