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后记时,才相信我真的要出书。一年前,几位至友要我结集时,只是付之一笑。一是古人有“著书忌早”之说,和 “50岁前不著书”之规劝,怕学力不济,成灾梨祸枣。二是,虽年过花甲,但疏于铅椠,不作非份之想。而庚子大疫,禁足在家,当我把写过的文章重新翻出阅读,突然萌生结集念头,于是趁此机会,完成了几万字的写作,把那些想写而未写的题目,逐一完成,也算是对几年来赔工赔钱,调查走访的一个交待。
2013年回到修水之前,对故乡修水仅停留在文章奥府、山谷之乡的浅表认识。对它的历史缺乏了解,而偶然的老城调查,才发现脚下这块土地的非同寻常。《饱经离乱老袁家》的故事,说的是奉新赤田人袁文发,抗战时逃难来到修水,凭着吃苦耐劳、聪明才智,不仅在义宁城扎下了根,而且成了金铺老板。当我随着主人公,与八十年前的义宁古城相遇时,感到特别兴奋,这不仅是百年来修水最大移民潮的缩影,更使我有机会走进前朝义宁。接着我写了《陈年往事普济堂》、《沧桑西摆两千年》等文,一砖一瓦,一巷一井,都散发着唐风宋韵的古朴,街道石板、楼台店铺,都在向人叙述曾经的传奇往事。《乙卯州城血腥风》、《汪精卫跪在西门》等,使得义宁古城的形象变得丰满。
八十年代初,我当属文学青年,但仅是兴趣,没奢望把爬格子作为职业。因为如此,出外十七年时间,对远离文学无丝毫后悔,哪怕最困难、最潦倒的时候,它都不是我的选项。但是,因为要照顾年迈的母亲,又回到修水时,却因为老袁家的故事,使我重拾文学爱好,瞄准地方深厚的历史人文,并且触角不断延伸。又因与义宁陈氏后人的交往,我有针对性的选择学习格律诗词,我以为,想对这个文化世家有深入了解,必须掌握工具,提高阅读水平。
我的老家是仁乡卢源(今水源乡),曾伯祖卢以恕(字子道),不仅有举人功名,更是家族的骄傲。虽然我二十多岁才回过老家,但父亲生前常与我说起子道公。后来从地方志了解一些,但十分简单。出于对先人的仰慕,我查找资料,结合口传,写了《濂山书院山长卢以恕》一文,对其“素称积学,雅号称才,校艺鄂闱得龙门之佳士,传经修水协鹿洞之良规。”进行详细解读。作为修水现代教育的先行者,有荜路蓝缕之功,他不仅是道德的守护者,家族的望重者,著名藏书家和医家,而且为人风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接着我又写了长征老干部胡承玉,教育界前辈晏寄萍、李凌鹤,社会贤达廖士翘,京剧表演艺术家黄蜚秋等人物,对他们的生平进行了探讨。系列人物的撰写,揭示了民国时期的人文景观。
随着调查研究的深入,也颠覆了我以前的看法,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山川深重”,来形容修水的闭塞。其实,修水是块热土,自《左传,哀公二十年》吴公子庆忌“出居于艾”的记载,有据可查的文明史上溯近三千年。如果追溯到商朝艾侯国,则有3700年历史。这个被称为吴头楚尾的地方,自艾侯国开始,经艾邑、艾县、豫章、西安、西平、豫宁、武宁、分宁、宁州,一直到义宁州,名称不断变更,说明它源流的悠远。人物事件的众多,彰显的是它人文的昌盛。漫长的发展过程,或吴或楚的隶属关系,自古以来的水运发达,大道通衢,世人眼中的“上望之县”,不仅仅是“山川深重”那么简单。相对闭塞实属近代之事,是南浔铁路、粤汉铁路贯通之后的错觉。武昌之南屏,豫章之右臂,控引浔阳,旁通湘岳,是它的区位优势,才是它人文厚土的重要条件。
翻开《古艾犹存陕君墩》一文,读者有机会走进春秋战国时的历史,吴公子庆忌,和流传西乡一带的伍子胥的故事,以及汉朝邓通、刘陵的显达一时,东晋陶渊明留下的蛛丝马迹,宋朝苏东坡来苏问渡、戴复古乳鸭池塘,无不证明修水深远的历史渊源。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之际,我与修水县红色研究会的同仁,曾做过调查走访,修水人民与川军共同抗日,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都深深感染着我。所以无论是老城故事、抗日烽烟、历史事件、人物小传等,都相互交织。我无非是提供若干篇章,让它们逐一展示,为广袤的修水作延伸解读。也想通过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微观的义宁,呈现在今人面前。
外人是无法理解我与义宁陈氏的关系的,谁又能知道我对陈家仅是出于仰慕之情。1998年在大连初识陈封猷先生,应该是我处境最困难的时候,回想起来,后来在东莞、深圳、汕头、赣州何偿不是如此,表面的光鲜是留给外人,心中的焦虑则属于自己,几曾有过安静的书桌和稳定的收信地址。我曾冒昧造访陈封猷先生,由怀疑到信任而忘年交,我曾从深圳驾车到东莞,为陈小從女史送家乡美食苕子。我的不功利,赢得了陈家后人的好感,和二十年的友谊。到中大拜访陈美延老师时,她担心我坐错车叫保姆送到车站,与陈贻竹先生见面,他亲自到汽车站接我。别忘了我只是个打工仔,有时还会因“三无”被治安队弄得惶惶终日。尽管如此,我和陈家保持着良好关系,陈封猷的女儿陈铟几次说,“曙光弟比我们做得好”。今天,我把与他们的交往整理成文时,陈封猷先生已去世二十年,陈小從女史也去世三年,记下这些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也成为了《幕阜拾零》的重要章节,这也是我决心文章结集原因之一,我不想这些鲜为人知的资料被时光湮没。
实际上我只是个闲散人,能在写作上有所提高,能在辞赋、对联上偶有所为,得益于故里的山蕴水润,得益于许多老师前辈、编辑读者的鼓励。于是,在整理本书时,立足修水是我的定位,52篇文章,说的是修水的故事;27篇辞赋,多是修水的风景人物;对联93幅,除几幅自题外,其余都与修水历史人物和名胜相关。以此展示这方土地的风流人物,佳山胜水,和几千年绵绵不绝的文脉传承。我认为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从萌生想法到书稿完成,以及出版的全过程,很多人很多事,都使我感动。东莞市原作协主席、一级作家詹谷丰老师,是最早鼓励我结集的人之一,并拨冗作序,每字每句,饱含着对我的肯定。马建勋老师是闻名当代的辞赋大家,仅在太原见过一次,欣然为我韵文作序,深以为荣。修水县人大常委会原主任唐晓荣先生询问我文章结集出版之事,我对他的关心一再致谢,他却说:“不是你要谢谢我,而是我们要谢谢你!”使我倍感心暖。原修水报副总编晏立东先生,鼓励并一直关注出版此书,并提出不少意见和建议。定居乌鲁木齐的刘定中老先生,系新疆区党委正厅级退休干部,新疆作协会员,在他回故乡修水时见过一面后,就一直关注我的写作,还在2016年为我的小文写过评论。著名学者朱法元先生,与我素不相识,当他知道我结集出版此书时,认为很有意义。朱法元先生、胡迎建先生,张求会先生,郑重为本书推荐。出版社编辑部游灵通主任亲任责编,为质量把关,《修水报》“山谷风”的历任编辑,孙珺、冷芳英、沈曼娜、卢金鑫、樊亚琴都曾提供过许多帮助。正因为有这么多的关心,《幕阜拾零》一书,才得以顺利付梓。
在此,我要大声说:“谢谢”!
(卢曙光2020。07。31)
卢曙光《幕阜拾零》后记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卢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