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朱修林
抱子石其实是一块独立的岩石,她酷似一位深情的慈母,怀抱爱子,孤独而固执地伫立在修河边。千百年来,守护着每一个日出与日落,只是斑驳了岁月,远去了乡音。
很早以前就想写一篇有关抱子石的文章,但迟迟不敢动笔,这不仅因为她在修水人心目中的位置,更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修水才子佳人,早已为她或拍或摄,或歌或唱,或颂或吟。
抱子石位于四都镇六都村境内,距离县城14.5公里。她高约20余米,呈圆锥状,底部直径约为10余米,三面临水。上部腰际处,一水石隆起,高约3米。
11月12日,星期六。一大早,我与四都镇常务副镇长汤德俊一道前往。深秋的时光很美,沿五杰广场一路下行,修河两岸青山如黛,被季节染红了的树叶,像红红的晚霞,点缀着每一座山头。
不到20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到了。朦朦胧胧的修河里,抱子石就泊在河的东岸。
还是我读初三那年,父亲调到了四都镇政府工作,全家人从三都搬到了四都,父亲驻六都村,那一年,也是秋季,我随父亲到了六都,从此认识了抱子石。
那时,这里没有电站,修河的水浅浅的,不动声色地从身边流过,一眼就能见到河底的石头,五颜六色,还有小鱼在石头旁欢快地游玩着。抱子石的底座露出很高,像母亲博大的胸怀,远远地望去,母亲怀抱爱子,神情专注,凝视远方,如泣如诉。我不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叹不已。
转眼30多年过去了,抱子石依旧伫立在修河的东岸,风雨无阻,盼望着她的郎君归来。2001年,这里修建了一座水电站,高高的大坝阻隔了她远眺的目光,她是否也在想:没有我的守望,我的郎君该不会像修河下游的鱼儿一样,每年产子季节,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家?
在抱子石水电站大坝前,我遇到了世代在修河打鱼的六都村六组村民刘运华,他划着小舟在修河里悠闲地行走。记者说明来意,他指着河东岸的一座高山说,我们当地人叫它石屋山,远远地望去,石屋山像一头睡着了的雄狮,特别是有月光的夜晚,我们在河对岸打鱼,远望睡狮更是栩栩如生。
见记者来采访,六都村支部书记韩山江找来了原六都小学退休教师、今年69岁的刘福梅当向导,刘福梅告诉记者,抱子石是石屋山的一部分,只是这部分已经延伸到修河里。修河从这里往下,在修水境内再也没有了高山,这里成了最后的关口。
我们决定坐着刘运华的小舟近距离走近抱子石。
小舟在碧波荡漾的修河里前行,我的心分明飞到了远方。我知道,在这碧波荡漾的修河上,留下过黄庭坚坚定而忧郁的目光,1109年,客死在广西宜州的黄庭坚遗骨,是经过这里回到双井;留下了晚清名臣陈宝箴“变法兴民权,新政百务兴”的豪迈与勇气;留下来许许多多外出求学、为官经商修水儿女的匆匆步履,特别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近20万外出务工修水儿女在这里作最后一别,离开故乡……而这一切的见证者,就是这眼前的抱子石。
小舟沿着抱子石转了360度,我的心也跟着转了360度。近距离注视着山上的一草一木,总想寻找方寸之间的神奇与不朽。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小舟上的我,突然想起了1918年李叔同在杭州西湖上那个决绝来,薄雾西湖上,两舟相向,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叔同……”李叔同:“请叫我弘一。”妻子:“弘一大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李叔同:“爱就是慈悲。”千百年来,抱子石以她母亲般的慈悲情怀,去呵护、去深爱着世世代代的修水儿女。
今年50岁的刘运华说,抗战期间,石屋山与抱子石上都建有炮楼,至今山上还留有壕沟及砖块,小时候,常常和小伙伴们上山玩耍、采摘野果子,至今回味无穷。
三个神奇的传说
说起抱子石,当地有三个比较神奇的传说。
一个传说是关于张果老的。传说唐814年,分宁(今修水)境内天降大雨,整整七天七夜不停,一时间河水暴涨,洪水泛滥,百姓无处可藏。碰巧八仙之一张果老打分宁路过,他远观天相,发现天破了两个洞,洞口正对着分宁境内,天雨汹涌而至。如不及时补天,分宁将遭灭顶之灾。情急之下,张果老挑着两块大岩石飞奔天宫,谁知他补天心切,一不小心踩踏了天路,顿时扁担飞起,两颗岩石呼啸而下,一块落在四都镇六都村的石屋山前,就是现在的抱子石;一块落在四都镇埚头村的界牌,所以,当地人有“张果老担岩补天,一头落在抱子石,一头落在界牌”的说法,而担岩的扁担,则飞落在武宁县清江乡一带,一个现在当地人叫它“扁担岩”的地方。
刘运华说,在抱子石旁还留有两个脚印,是张果老升天补洞时留下的。后来,有人路过时,都会用自己的鞋子去套脚印,套的人多了,脚印光滑无比。只是电站蓄水后,脚印被淹了。
刘福梅说,说来也巧,在两块岩石的附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四都人在原公社书记张聘堂的带领下,分别在抱子石、界牌附近修建了金坑和红旗两座水库,两座水库至今仍在造福百姓,发挥着重要作用。“那个时候,张聘堂书记脚穿解放鞋,腰间系着汗巾,与四都村民一道,没日没夜在水库坝上担土,好人啦。”刘福梅满怀深情地说。
当记者期间,到四都采访时听到四都人夸奖最多的一个人便是张聘堂。我与他素未谋面,直到多年之后在一次采访时,当偶遇早已退休、年过八旬的张聘堂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依旧是那么豪情万丈,雷厉风行。
第二传说是关于曾氏家族的。在抱子石附近,有一曾姓人家,繁衍到明清时期,已变成数千人的村落,曾姓后裔聪明好学,外出当官经商的比比皆是,家中只剩下妇幼老人,她们思念在外的亲人与日俱增。
一日,一地仙经过曾氏屋堂,得知她们思念亲人心切,便让她们将抱子石连接石屋山地带挖断。原来,抱子石与石屋山是相连的,深入水中的岩石当时不叫抱子石,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块岩石而已。听信地仙之言后,曾氏妇人果真请来民工将两山连接部分挖开。顿时,雷鸣电闪,岩石瞬间变成了一怀抱儿子的少妇,伫立在修河边,她目光炯炯,远眺前方,盼夫归来。由于风水遭到破坏,从此,曾氏屋堂开始衰败,曾氏后裔纷纷迁往他乡。到抗战期间,日本侵略军路过时,将有着千年历史的曾氏屋堂一把火烧尽。
第三个传说是关于少妇刘美玉的。传说六都村的刘美玉风姿绰约、美若天仙,十里八乡追求者无数。十八岁那年,刘美玉把芳心交给了她青梅竹马、英俊潇洒的同村青年韩公子。婚后他们喜得贵子。只因韩公子是做茶叶生意的,一年四季他都得外出卖茶,常常留下美玉独守空房。
一年春节,韩公子到浮梁卖茶去。一日半夜时分,刘美玉的房门被人用刀悄悄打开,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村中一霸刘财主。刘财主对刘美玉早已是垂涎三尺,他探得韩公子外出卖茶去了,想趁着夜色霸占刘美玉。被惊醒的刘美玉惊恐万分,她誓死不从。情急之下,她抱着年幼的儿子冲出家门,刘财主却在后面拼命追赶。来到修河边时,已是走投无路,刘美玉长叹一声,大叫道:“夫君,我们来世再见吧。”便跳河自尽,顿时河水翻动,地动三摇,刘美玉和儿子瞬间变成了抱子石……
传说总归传说,我想,与天地万物、与抱子石相比,在这个世上,人只不过是星球的匆匆过客,有多少青梅往事让人记起,又有多少故事让人回味,还有多少人生化作绚丽的彩虹。
正在开发的旅游产业
采访期间,四都镇常务副镇长汤德俊说,四都镇旅游资源丰富,结合全县旅游一盘棋,围绕着南山崖至四都东岭,四都镇正在进行旅游开发规划,目前初稿已完成。
六都村支部书记韩山江自豪地说,因为有了抱子石,六都村注定要走进人们的视野,下一步,我们只为目标而战。为了打造城郊乡村游,结合抱子石旅游开发,全村定位为大力发展观光农业。目前,全村已流转土地270亩,正在灭荒除茅工作。今冬明春计划在抱子石附近栽种100亩桃树、100亩荷花、70亩油菜,在现有的20亩樱花的基础上,再扩大10亩……
韩山江信心满怀,我知道,这种信心不仅来自抱子石,而且来自修水人对抱子石的那份情结,那份相思,那份寄托。
在远古时期,三都、六都、杨梅渡等地群众到县城去,除了走水路沿修河而上,旱路便是沿着石屋山、抱子石向西,经修河而上,翻过梅岭到安坪港再到县城。后来,修通了柯龙公路,修水人出乡关依旧离不开抱子石。直至2014年以后,因为修清二级公路的修通,加之后来的高速公路建成通车,修水人似乎离抱子石渐行渐远,一年到头很难一睹她的容颜。但不管在何时,不管你身居何方,抱子石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永远是崇高的。因为她是游子在外的一种寄托。烟水三千故人来。如今,抱子石的传说不再只是悲凉。她更是一种鼓励和鞭策,更加促使游子打破封闭、走出山门,爱恋家乡、报效桑梓。
离开抱子石时,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我,突然间想起了李姗殷的《那一天》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只为与你相见。”
我想,这身后渐行渐远的抱子石,就像那香雾缠绕的佛塔,永远停留在我的心中,从未离去。